这一日是五岳剑派举行武林大会的日子,一位二十七、八英姿勃勃、器宇轩昂的青年侠士牵着一匹神骏无比的白马走进嵩山脚下的镇子。这名青年侠士,长方脸蛋,剑眉薄唇,腰悬长剑,风姿隽秀,是个极为出色的令人侧目的男子。
他面上带着疏朗宽阔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潇洒不羁,爽朗豁达,与江湖中大多性情严肃古板的少侠相比,这个人似乎天生就带了一股子不拘于世俗礼教的豪迈与放荡不羁。
令狐冲牵着马随意在镇子里找了一个客栈坐下,然后点了一壶酒一些小菜,坐在客栈大堂里悠悠闲闲的边吃边听着客栈里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豪客们谈天。这些豪迈的江湖客们大多几人聚在一起,均都是气氛热烈的讨论着什么。而那被谈论的事情中,提到次数最多的就是很快就要在嵩山之上由五岳剑派召开的武林大会了。
令狐冲含笑听了一耳朵,时不时自斟自饮再吃几口小菜,简直是日子快活胜神仙。在听到一个江湖人突然提到日月神教时,令狐冲握着白瓷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然后才恍若无事般的仰头将那一杯酒饮下,但是他却已经忍不住仔细侧耳倾听起来。
只听那个满脸粗豪的汉子喝了一大碗酒后,大嗓门粗声粗气的开口说道:“话说这日月神教,近十几年来真是了不得啊!想我老牛刚刚出来在江湖上混的时候,日月神教还是人人喊打的魔教呢,后来东方不败教主继任后,日月神教真的是改了很多,要我老牛说句公道话,日月神教确实做了很多造福老百姓的好事!”
很快就有人附和,那人还带着些河北口音,说话时脸上神色极为尊敬和感激:“可不是,俺就是河北的,以前我家那小镇就在黑木崖不远处,常常受到日月神教弟子欺负呢!不过自从东方不败教主继任,日月神教的风气大改,在我们河北再也没发生过日月神教弟子仗势欺人的事情了,遇到有什么灾害,他们还会主动救济帮助老百姓呢!”
“可惜东方教主六年前退位了啊!”有人叹息一声。
但是马上有人接着开口道:“新上任的日月神教教主任盈盈虽然年纪小,又是个女儿家,但是功夫手腕可不差,这六年来她把神教管理得井井有条,也为老百姓们做了不少善事啊!”
之前那姓牛的汉子喝了碗酒,大声道:“在场的诸位可能不知道或者不记得了,这日月神教之所以在这十二年来有这样大的改变,还是要感谢十二年前突然成为光明左使又突然消失的慕清苒慕女侠啊!听说慕女侠是逍遥派的传人,原本是不入日月神教的,但是为了给更多百姓谋福利才成为左使的!”
“这怎么能忘记?”那河北口音的江湖客连忙说道,“当年就是慕女侠第一个在日月神教内部下达整顿神教的命令的,也是因为她黑木崖所控制的地方才能那么快繁盛起来啊!”
令狐冲怔怔的听着,然后猛地灌了一口酒,重重将手中的酒杯放下,令狐冲招呼一个小二过来吩咐道:“再给我上两坛上好的女儿红,切两斤牛肉!”
“好嘞,客官您请稍等!”那小二热情的招呼一声,就跑到后面去催菜了。
等那个小二下去,令狐冲将只剩下一小半酒水的酒壶举起来直接用最对着壶嘴灌起来,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带来强烈的灼烧感,很快那剩余少许的美酒便被令狐冲灌了进去。
“师父……没想到十二年后还有这么多人记得你曾经的善行呢。”令狐冲苦笑一声,带着缅怀极为苦涩的叹息,“只是师父你也未免太不负责了,把掌门戒指丢给我就直接离开了,真是……逍遥派的人都是这样行事不羁吗?”
一阵浅淡的香气突然袭来,伴随着的细微的脚步声,一个身穿淡紫色裙装青丝如瀑眉目如画气质高雅的绝美少女突然走近,坐在了令狐冲的身旁,这个少女不过二九年华,眉目好看,神情温婉,澄澈的眼眸中流转着聪慧而通透的眸光:“我听下面的弟子说你已经到了嵩山,可是却怎么也等不到你。”她一笑,美眸弯起好似百花盛开一般美丽绝伦,“我就知道,你定是找地方喝酒来了。”
剑眉星目英朗不凡的青年含笑看着美貌温柔的少女,这一幕极为养眼,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但当事人却全然不知。令狐冲听着少女的话只是疏阔一笑,并没有作答,反而略显懒散的问道:“你最近不是很忙,怎么有时间专程来找我?”
任盈盈掩唇低笑一声,眼波流转间带着惑人的笑意和温柔:“你这语气可酸得很,怎么,莫不是……吃醋了?”最后一句话,她似笑非笑的说出来,明亮的眼眸里染上了淡淡的促狭和调笑。
令狐冲拿着酒杯的手顿了顿,他抬眼看了任盈盈面上的笑意和眼中不自觉流露的一丝期盼与忐忑,忍不住无奈的笑了起来,带着淡淡的沧桑和疲惫:“盈盈,我比你大八岁!”
任盈盈哼了声,却沉默了下来不再开口,好一会儿她才问道:“冲哥来嵩山,是为了此次武林大会?”
令狐冲见她不再追问,忍不住悄悄松了口气,点头道,“这样的盛宴我怎么能错过?你从黑木崖来嵩山,也是为了此事吧,近年来日月神教在武林中风评虽然好了很多,但是也只是在百姓和普通江湖客那里有了改变,像五岳剑派这样的名门正派对日月神教的敌意还是很重!”
“哼,所谓的五岳剑派也不过是一些伪君子罢了。我神教下属的影堂专门是收集消息的堂口,我已经得到确切消息……”任盈盈顿住了,看了眼四周,才轻声和令狐冲说道,“冲哥,这里人多口杂,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和我去神教在嵩山脚下的落脚点再详谈吧!”
令狐冲虽然行事不羁,但是也不是傻得,知道任盈盈要说的事情可能牵涉到日月神教以及五岳剑派的内幕,顿时点头应了,两人结账后相携着离开这个客栈,到任盈盈所说的日月神教的驻点才继续讨论刚才的事情。
说完了五岳剑派左冷禅、岳不群和林平之关于辟邪剑法的一堆破事,任盈盈旧事重提,再次和令狐冲说道:“我从来不认为八岁的年龄之差是我们之间的距离,我们江湖儿女哪里在乎这些,冲哥你何必作小女儿姿态。我只问你一句,你心中是否对我有意?若是冲哥心意与我一样,再大的困难我也不会退缩,我们一定要在一起!若是冲哥对我无意……”任盈盈垂眸,神色黯淡下来,却带着倔强的决绝道,“不过是,君既无意我便休罢了!”
令狐冲哑然之余满是震撼,他早就知道任盈盈外柔内刚,但是却没想到她有这样决绝的一面。任盈盈从小便聪慧沉静、足智多谋,她有玲珑心,且智计巧、算无遗策。别看任盈盈方才二九年华,又容貌绝色,如仙人白玉,秀丽绝伦,明艳绝伦,娇美不可方物。但是她行事之果决,御下时之恩威并施,临敌处的果断狠辣,都不是寻常女子可以比拟的!
但是令狐冲虽然有一点吃惊,却又很快便能接受,原因有两点,一是他本性豁达,对女子抱有尊重之心,所以并不会觉得女子便柔弱不堪。二是令狐冲亲眼看着她长大的,自然知道任盈盈作为日月神教的圣姑长大,十二岁便登上教主之位,处事手段、谋略比起男子也是不遑多让。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愣什么神?”见令狐冲怔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任盈盈忍不住轻轻推了推他,嗔了一声。
令狐冲抿了抿唇,然后叹息般的笑道:“我总是输给你的……不过,”他轻轻摇了摇头,带着回忆的语气感叹道,“师父曾经说过,每个人都有一个让自己心甘情愿认输的人。你,大概就是我这辈子最没有办法赢的人吧。”
“因为,我心里盛着满满的,对你的喜欢。”令狐冲目光温柔的看着眼中含泪笑容却灿烂无比的任盈盈,忍不住伸出手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任盈盈的头。“心悦你,所以不忍心看到你难过和伤心,所以我,永远都心甘情愿的输给你。”
在令狐冲和任盈盈两人互诉衷情时,这他们所在房间的房顶,一身红衣如血黑发如瀑雌雄莫辩的男子正懒散的倚靠着,他嘴角勾起一丝浅笑,宛如玉石般白皙精致的手轻轻晃了晃白瓷的酒杯,里面琥珀色的酒液微微荡漾着,一股醇厚的酒香顿时弥散开来。
那红衣男子眉目好看,风姿怡人,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极为年轻的模样,他含笑听着下面两人的对话,忍不住略显欣慰又带着莫名缅怀的轻笑一声,低低的呢喃声从口中泻出,带着叹息和追忆:“慕清苒……”
他仰头一口将酒饮尽,然后站起身,脚尖在房顶上轻轻一点,宛如没有一点重量一样鸿飞冥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