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蔚平看着叶图走进了幻境,自己也向前迈出一步,走进了自己的幻境。
场景依旧熟悉,是张灯结彩的文蔚府。
上次搭戏台的空场上立着几支木桩,挂着形状各异的彩灯。
是了,这是文蔚府过灯节时的场景。
百十盏灯分列挂成了几条,明晃晃的。
在黑夜里刺得人眼睛不敢直视。
黑暗和静谧似乎是绝佳的拍档,加上这一团明晃晃的彩灯,可以说是十分完美了。
他走向那些灯笼,伸手翻过灯笼下面挂的纸条。
就在他心里疑惑这一阶难道是要靠自己猜灯谜的时候,纸条上的字让他瞪大了眼睛。
六年前的今天,你在干什么?
六年前的今天。
文蔚平回想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心里到现在都是抵触的。
那时,自己正在服丧。
那年的冬天比今年更冷,雪也下得更早。
屋内屋外皆是一片素白。
屋内明亮的火盆里纸灰起舞,屋外昏暗的天空中玉屑纷飞。
文蔚平跪在灵堂上,左耳是纸钱融入火堆的丝丝声,右耳是雪花落在地上的簌簌声。
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两支蜡烛,一具漆棺。
明夫人连一个陪灵的下人也没有拨过来,美其名曰:成全你的诚心。
文蔚平一笑,缓步走向另一个灯笼,随手一抄将那个纸条翻转过来:文蔚府的四公子,你开心吗?
答案当然是不。
他又伸手捏住一个纸条,上面依旧是一个问题:你想不想拿回自己的东西?
想。
无需质疑,这是他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的东西。
“那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朋友,和我互相帮助呢?”
文蔚平第一时间回手拔剑:“谁?”
旁边的树丛里走出一个窈窕的女子,她穿着一身翠绿的衣衫,就像是春天里的一片新叶。
等她缓缓走到灯下,文蔚平才看清她的脸。
苏清璇?
文蔚平仔细地回想上一次二阶试练的内容,料想这也不过是幻境利用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和恐惧制作的谜题。
但他想不通自己和苏清璇并不熟悉,顶多算是有过几面之缘。
怎么她会出现在自己的幻境里?
苏清璇掩面吃吃笑道:“四公子,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她抚弄着旁边的一个灯笼:“我来帮你呀。给你照亮你的路。”
文蔚平道:“这里是幻境,你并不是真的。我只需要打败你就可以升阶了。”
清璇摇摇头:“你不用打败我也可以升阶。”
她一指旁边树丛地上露出来的一截尾巴道:“我已经帮你解决了。”
文蔚平看了那条尾巴一眼:“这一定是个陷阱,想要试试我上不上当。”
苏清璇听了他这话不禁哈哈大笑道:“怎么?你不信我?也好,你若愿意和我过过招,我就陪你一时二刻活动活动筋骨。”
“但是。”她对文蔚平说,“我的话你要记住。”
“你想要的,我可以帮你达成。前提是你也要帮助我。”
文蔚平诧异道:“你如何认定我可以帮你?我的能力你又不是不知道。”
如果这个苏清璇说的都是真的,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价。
但是如果这个苏清璇是幻境造出来的假象,他更加不知道为什么是苏清璇。
她明明已经离开文蔚府很久了。
“你记住了吗?”苏清璇望着他道,“如果不信,你出去以后回到住处,书桌上我给你留了份礼物。”
文蔚平对着匪夷所思的对话抱着怀疑的态度。
苏清璇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哎,没关系,你好好考虑一下。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来吧,我知道你有疑问。”她缓缓抽出了佩剑,“那就按照你的方式来,打败我走出去。”
文蔚平将信将疑地看了看她,嗖地一下举起了剑。
从幻境出来以后,教导师父满脸欣慰:“干的不错,你是第一个出来的。”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个四阶的弟子了。”
文蔚平惊讶于自己如此轻松就通过了升阶,这让他急于回去印证苏清璇说得是不是真的。
“多谢师父的教导。”他感谢过教导师父的栽培之恩,径自回到了勤勉斋。
“公子,这么快就回来了?”瑞儿打开门见是文蔚平,一脸欣喜地迎上去。
“是啊,今天还算是顺利。”文蔚平回答着瑞儿的话,脚步不停地走进屋子,向书桌上看去。
那是一个长条状的锦盒。
他转身到门口掀开帘子问:“瑞儿,今天有人来过吗?”
瑞儿正在收拾晒在院子里笸罗上的那些日常用来泡水的草药:“公子,没人来过。”
文蔚平又问:“那你到我房里来过吗?”
瑞儿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过来:“我没有啊。是找不到什么东西了吗?”
文蔚平心下一惊,但是面上却仍是淡淡的:“哦,没事,就是觉得屋子里暖和了不少。”
瑞儿笑道:“这半天也没人进出,自然热气就拢得多一些。”
文蔚平便道:“哦,也是的。”
他说着又回到了屋子里,望着那个锦盒发呆。
自己早上出门的时候,书桌上明明已经收拾好,并没有这个盒子。
既然之后没有人来过这个屋子,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幻境里苏清璇说的是真的。
这样想着,他将手放到了盒盖上,缓缓地打开了它。
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副扇骨。
上等的美玉,色泽通透温润,没有一丝瑕疵。
盒盖的内侧用一张红色的信纸裁成一张细纸条,就像幻境里灯笼下面的谜题一样。
上面写着一句话:莹莹美玉,冬暖夏凉,四时皆宜。祝愿四公子早日抱得美人归。
没有落款。
文蔚平将扇骨从盒子里取出来托在手中,时值初冬,这扇骨入手生温。
果然好玉。
文蔚平从书架上将新画的扇面取下来在扇骨上一比,正合适。
叶图从幻境里走出来,同样顺利升入四阶。
看她左顾右盼地不肯走,阿苇问:“你看什么呢?”
叶图怕他们等得时间太长了,于是道:“你们先走吧,我再等一会儿。”
嵩月深吸了一口气道:“别等了,早走了。”
叶图以为他在捉弄自己,不以为然地说:“不可能,我们约好了的。”
云修听了转身对教导师父问道:“你家四公子出来了吗?”
教导师父十分诚实地说:“出来了啊,不是早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