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竼只觉得一阵巨大的气浪从洞墟之门黑黝黝的洞口冲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刺眼的白光。
一瞬间天地都只剩下了这白色。
那是比太阳更耀眼的光芒!
巫竼被气浪冲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到。
他挣扎着定住身体,闭着双眼全力定住结界。
狂风刀子一样撕扯着结界,把万物都化作白芒化作了光。
结界在他的手下列出了无数细碎的裂纹,仿佛马上下一秒就要崩塌。
巫竼心里一沉。
如果结界开裂,那么别说这座灵感山,这片大地恐怕都要荡然无存。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四周的结界已经被裂纹遮蔽,外面的一切都看不清了。
巫竼咬牙,念诵起了古老的咒语。
他原本就没有来得及融合的灵魂再次分离,一团白蒙蒙的魂灵贴上了结界,融入其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激荡的狂风停止了。
他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重新清晰的景象。
洞墟之门已经不见了,地上的法阵也因为肆虐的狂风而荡然无存。
同时消失的,还有结界里面的山石树木。
但是结界之外一片安静祥和,就连树枝上残存的几片干枯树叶都还颤巍巍地在寒风中瑟缩。
巫竼长舒了一口气。
万幸。
但是巨大的哀伤马上就击倒了他。
他默默地撤去了结界,疯狂地在山上寻找着叶图和文蔚平的影子。
没有。
一个都没有。
他们没有回来。
他在山间往来穿行,一直到日落西山,繁星挂满了天幕。
灵魂缺失的伤痛让他几乎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巫竼摇摇晃晃地下了山,山下的小院子里闪着零零星星的烛火。
“族长,你可回来了。”在他还没有进入篱笆门的时候,阿苇就第一个看到了他。
“怎么样?伤到没有?你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其他的族人听到阿苇的声音,也都从屋子里跑出来,围着他转。
巫竼却没有心思感谢他们的关心,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叶图和文蔚平回来了吗?”
阿苇愣了一下,看了看四周的族人道:“他们不是和你一起在山上吗?没有一起下来吗?”
希望的破灭也许不都是如晴天霹雳一般震彻心灵。
或许也会像是一根灯芯燃尽即将熄灭的蜡烛,没有人来续上一根新的,就在下一刻悄无声息地留下一抹青烟,熄灭了。
“是巫竼族长回来了?”
明芙嫣在一群人之前争先冲了过来,她抢到巫竼面前问:“王他回来了吗?”
她的一双大眼睛在幽幽的烛光下闪着水光,显得尤其关切。
巫竼看了看她,垂下眼去轻轻摇了摇头。
就在这一刻,明芙嫣眼里的光一下子暗淡下去。
她抱着头蹲在地上道:“不,不会的。一定是这么晚了山路不好走,你们走散了。”
巫竼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了,他轻轻瞥了一眼明芙嫣,转身向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那一众幽墟谷的族人跟在他的身后,欢天喜地地走了。
茵儿上前来拉住明芙嫣的胳膊道:“王后,我们回去吧。”
明芙嫣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她一抬眼正看见瑞儿站在自己的身前,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族长,快给我们说说吧!”阿苇带着大伙儿围坐在巫竼的身边,床上、椅子上、地上,能坐的地方都坐了人。
实在没有地方坐的,就找了个地方站着,也要将身子向中间倾过去。
生怕漏听了精彩的地方。
“我……”
巫竼被这些人团团围住,在他们热切的注视下坐在床边,拳头攥紧、松开了几次,终于还是露出了一个无力的苦笑。
“是啊,族长,给我们说说吧!”
人们央求着,让人不好意思在这样的期盼中叫他们失望。
可是巫竼没有半点激动的心情,对于山上的情况也一个字都不想说起。
他总觉得如果自己不说,也许叶图就还会回来。
最终他拗不过这些人,淡淡地道:“洞墟之门关上了。”
“大伙安心睡觉吧。”
这样的回答怎么能领听到这样振奋消息的族人就安静下来去睡觉呢?
阿苇不甘心地说:“族长,你就再跟我们说一点吧!大伙都想知道当时的情况,可惜我们没有机会看见当时族长的威风!”
巫竼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去睡吧,不然怎么有精力把族里的事情都担起来啊。”
之后巫竼真的就再也没多说一个字。
第二天一早,人们发现巫竼不见了。
一张纸条、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他走了。
其实巫竼并没有走远,他只是再次回到了山顶。
在坍塌的山洞里,他找到了当时在这里做结卢境时,那块附着幻境的石头。
山石仍在,人已无踪。
结卢境里阳光明媚,和煦如春。
几只小鸟啾鸣着划过天空,只留下一串悦耳的啼叫。
院子里阿苇常蹲坐的那个角落里已经长了杂草,还开出了一朵黄色的小花。
推开屋门,阳光从窗子里投进来,在地上拉出一道斜辉。
松香徐徐。
窗下一张棋盘上黑白各自占据一方,两边的位子上却已空无一人。
巫竼默默地坐到当初嵩月坐过的地方,手撑在桌子上,细细地看着这一局的输赢。
过了半晌,他抬起头向对面的空席笑道:“哎,你说这到底是谁赢了呢?”
屋子里一片安静,他自言自语了这一句便向后靠在靠背上,望向窗外的眼里满满都是回忆。
“你说你,怎么想出来的主意?早知道也加我一个,或许也能像文蔚平的小莲一样。我会造结卢境啊,走到哪里还不都能让她过上好日子?”
说完谈了口气:“哎,咱们俩说句心里话,你说文蔚平这小子到底是哪里好啊?”
他费解地摇摇头,半晌忽然一拍大腿:“我是巫竼啊!”
“我是巫竼。”重复了一遍,他用手捂住了脸,“其实你们都不知道吧,是我最早遇见她的。”
他在心里问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挪不开目光的?
“大概是她在幽墟谷创造出第一朵花的时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