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一场无法抑制的瘟疫,洪荒岛那骇人听闻的消息一下子就传到了各国。一时间,各朝武将皆变了脸色。
而那些过去与洪荒岛有过过节的,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在青川六国里头,若要说出与洪荒岛苦大仇深的,那就非奕国莫属。先不说奕国藏着洪荒岛先代两位护法,就单说南风用惊斥将红鸢烤了个半熟,也值得二者见面时好好眼红一把了。
一想到这,奕国上下的知情人通通头皮发麻。
首当其冲的,不是那个随时准备撒手不问江山的洛白,而是半生操持社稷的顾宸。
他几乎是整宿整宿地不合眼,到处翻查与不动明王令有关的资料。可是那东西,一直都是个忌讳,书中就算有记载,也是少之又少,大部分就只有只字片语,提醒世人其危害甚广,万万不可发动。
洪荒岛的人当年是如同得到这令,红鸢又是怎么发动这令牌的?
无数的问题堆在一起,一丝头绪也找不到。他按着太阳穴,脑中一阵晕眩。
窗外已经是四更天了,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烛台上的灯烛已经燃了大半,淌下了如白霜一般的蜡。
如果轻缨能恢复的话……
脑中浮现出这么个想法,似是被人用针扎了一般,他猛地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眼睛。
洛白听到他谈起轻缨的时候,并没有半分的诧异。
既然自己能从朱雀嘴里刺探出这些,那他就一定能。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俩的确是一双无比相似的叔侄。
“关于轻缨的事,皇上没有问过左丘谷雨?”
听到他略显咄咄逼人的语气,他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轻飘飘地放下手中逗弄鸟雀的竹枝,点点头,道:“问过了。”
顾宸望了一眼笼中过于闹腾的鸟儿,皱着眉道:“瞧皇上这么悠哉的样子,那定然是问出来喽?”
洛白似笑非笑地瞧他,“顾相是这么认为的?”
“微臣不敢。”
他似乎大吃一惊,故作惊奇,道:“顾相今日怎么如此客气。”
顾宸快速地望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这种迫在眉睫的时候,我们就不要绕弯子了吧?”
他煞有介事地撇嘴挑眉,“听起来不错。”说着,竟然又去逗弄起那聒噪的鸟儿。
不过让头昏脑涨的顾宸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是,那鸟一见着他,似乎就闹得没有方才那么厉害了。它细细的爪子牢牢地抓着脚下的横枝,小小的脑袋动得很是灵巧。
“左丘谷雨应该什么都没同你说吧?”
他听罢,笑了笑,“朕原本以为,左丘谷雨的存在会是一个让人大吃一惊的巨大秘密,却没想到大家都是了如指掌,想想还真是让人憋闷啊……”他故意拖长了音,配合着那音逗弄着小鸟。
顾宸头疼得厉害,语气也跟着差了许多。
“不要装了,谁知道谁不知道,你才是真正一清二楚吧?”
洛白闻言,回头深深地瞧了他一眼。顾宸不明就里,被他瞧得好一通烦躁不安。
半晌,他才转过了头,继续哫着嘴与那金色羽毛的小鸟玩耍。
“朕的这个皇位果然应该是皇叔你的。”
顾宸警惕地眯起了眼睛。
“在这种危机时刻,朕只会在这里赏花草逗鸟雀,皇叔却熬得连一向挂着的假笑都忘了,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这话不管是褒是贬,听得人都不舒服。
“那你是准备把皇位拱手让给我了?”他的语气里有明显的咄咄逼人。
正在逗弄鸟儿的洛白手停顿了一下子,接着煞是温和地朝他笑了一笑,道:“当然了,皇叔想拿的话,随时可以拿走。”
顾宸被他的态度绕得有些迷糊,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皇叔,我们来立个约定,如何?”
顾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道:“什么约定?”
他转过身,嘴角轻盈盈地一翘。
“如果朕打败了红鸢,那么,这个皇位,就由你来做,可好?”
顾宸愣了愣,良久都没有发出声音。
立这么一个吃力不讨好的约定,究竟是为了什么,对他来说,这个皇位就这么让他如坐针毡吗,那明明是他的兄弟们穷极一生都未曾得到过的……
思想戛然而止。
他沉着脸,用无比深刻的声音,道:“一言为定。”
洛白依然笑得灿烂。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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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无双是因为呼吸困难而醒来的,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头还是晕晕乎乎的,以至于她的视线十分模糊不清。
待到视线终于恢复清明了,她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
无数少年围着她,将她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看见她醒了,齐齐地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因为这么一口惊世骇俗的凉气,她的空气顿时更加稀薄了。
“你们是什么人!”
她皱着眉,想要声如洪钟地怒喝一声,无奈空气太过稀薄,发出的声音虚弱又无力。
那些少年面面相觑,悉悉索索地开始商量了起来。
她瞧着这诡异的一幕,顿觉得威严全无。咬着牙,她双手撑着身下的床板,开始试着坐起身来。
可这动作刚进行到一半,她因为手软无力而重重地摔回了床上,硬硬的床板磕着肩胛骨,酸疼得厉害。
少年们见她如此,都大惊失色,七手八脚地要来帮她。
“大胆,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
剩下的声音,她都没有力气发出来了,面对这如此虚弱的自己,她气得咬牙切齿,却只能捂着胸口,一个劲地喘息。
少年们个个穿着白袍,身上有淡淡的药草味。看她的眼神一点儿都不拘谨,反倒是好奇得很,就好像她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一样。
这些无礼又大胆的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她一边任由他们轻手轻脚地扶着自己坐好,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们。
“醒了醒了,她醒了啊!”
随着这个咋咋呼呼的声音,原本还算安静的房间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少年们听到那声音,都显得很高兴。他们就像是一群听到喂食哨的鸟儿一般,一窝蜂地拥向了门口。
空气一下子变得极其富裕,她捂着胸口,煞是没出息地猛地了几口。这新鲜清爽的空气就如同是灵丹妙药一般,一下子让她神清气爽。虽说身体没什么起色,但精神却一下子好了许多。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门口的人已经拨开密密丛丛的人群,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那是个年轻清秀的女子,也穿着白色的袍子,除了性别比较特殊之外,乍一看去,她与这些少年并没有什么区别。可细细一瞧,并能看出,这女子步伐稳重,指尖细致,看得出是个没做过重活的大家闺秀。
“你醒了?”
她笑得很欢,一屁~股坐到了她旁边,似乎与她相识多年。
她皱起眉头,在脑中反复确定自己认识的人里面,有没有这么一位女子,可不管她如何绞尽脑汁,都没有半点收获。
显见地,她们并不认识。
“你是谁?”
虽然是在不认识的地方,她的语气依然是无比的威严高贵。
面前的女子一愣,手指倏地指向了自己的鼻子。
望着她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她警惕地绷起了身子。
“你不认识我啦?”她的表情带着强烈的控诉,好像她不认识她是多么大的罪。
她环视了一周,目光从每张带着期冀的脸上扫过,然后慎重地摇了摇头,“不认识。”
一时间,那女子的表情显得极其地失望,她耷拉着肩膀,一脸不满地嘟囔道:“戎言说得果然没错,她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乍听这话,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拽住了她的袖子。
“什么叫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们到底是谁,是怎么把我弄到这里的,快说!”
女子愣愣地被她抓着,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不仅是她,在场的所有少年似乎都被她吓到了,全都一脸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房间里霎时是一片诡异的安静。
她眉头越皱越紧,心里却十分冷静。
这些人看着年纪很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把她掳来,但好像暂时似乎不会伤她性命。只要她能虚与委蛇,就一定能问出他们的底细,继而从这里的出去。
思及此,她的态度立刻软了下去。
“你们是什么人,我为什么会在这?”
那女子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瞅了她一眼,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沉默了许久,一旁一个看起来很谨慎稳重的少年终于开口了。
“是阿梨姑娘把你从冰里救出来的。”
毫无疑问,他指的阿梨姑娘,就是眼前这位看起来很失望的女子。
瞧自己望了过去,她还轻轻地抬起了头,好像在说他说的就是她没错。
“从冰里救出来?”
她满头雾水,完全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在从这张床上醒来之前,她明明还在寝宫底下的密室中。
什么冰,什么救她,她根本一丝头绪都没有。
可是想到密室,她的脑中就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她慌忙低头,在床上四处翻找起来,找了好一会儿,她都没找到任何跟自己想到的物什相符的东西。
她一时气血冲脑,怒道:“你们这些斗胆匪类,到底把我的轻缨藏到哪里去了?”
话一出口,所有人又愣了,他们都是一脸的懵懂,只除了那个女子。
她收起了先前那副兴味索然的样子,一脸正色道:“现在已经是青川三百一十七年了,轻缨早已经不是你的了。”
一瞬间,她的脸色白得几乎透明。
现在……已经是三百年后了?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这个文的稿子有三个版本。。每天处于大混乱中。。森森觉得自己快要编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