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赵范的忧虑,戏忠沉声:“公子,如若贼人能够以车轮战来诱击官军,足见贼首非常者也?换言之,这黄巾道发自于河北,以号称大贤良师的贼道种张角为大旗,从跟地公将军张宝、人公将军张梁二蛟,现在冀州西界贼势突兀强劲,贼锋狠烈,公子以为是谁人掌旗从道也?”
反话入耳,赵范彻底浑然,他眨巴着慌躁不定的眼睛,道:“戏老哥,难不成你以为?这西界的贼道将主来也?”
“正是!”
戏忠一言落地,全无丝毫的晃动之意。
稍稍缓息,戏忠往向苍茫的西向荒野,纵然什么也看不到,可是戏忠的直觉告诉自己,这次来袭的贼种绝非波才、于混之流可比,如若能够以此为跳板出锋相对,不管胜与不胜,赵范都能够再度风起云扬悍漫天!
于是乎,戏忠也不顾什么礼仪尊卑,仅仅凭借他身为汉家士子的高谋心智,戏忠躬身跪地,强请赵范,这么一来,连带田丰、任峻、张合等人全都惊蛰,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戏忠纵然以负俗之讥的世道风名跟从赵范,去也不曾这样强态出言过。
“公子,大灾祸乱之年,宦官乱政,权臣追利,在这样的情况,您以风乱于己的世俗礼给志才长了眼界,您让志才明白…仁者善为非纲常规道同行,纵然是汝南袁氏又如何?荥阳何氏又如何?口口大道天义忠孝,却处处做着让百姓哀怜、龙心暗怒的行径,现在您负名掌权北进,纵有万险,九死一生,可志才真心希望公子莫要怯弱一时,如若能够此战扬威,功出旗扩,那么以公子的府门之资和仁心善礼,介时必是一方百姓之福,正是这些原因…志才斗胆妄言谏战,公子不可退却也!”
话毕,戏忠直直叩首,反观赵范,他从当初的茫然无懂到现在深流藏迹,这种种的变化已经把那颗单纯苛求生路的心给炸透了,甚至于就像戏忠所言,他们谁都知道这内黄县一战的凶险,可明知山有虎必向虎山行的后句却是鱼潜深潭化蛟成龙飞云天,他赵范哪怕没有袁氏、何氏、杨氏、曹氏的高族望名,却也有这独有的浪行低小近亲于民、近行于世道的做派,这种两极分化的结果使得赵范在朦胧中必须做出选择,若以低尊的姿态游走朝堂,那他终究是官绅,而入不了士族,可如果冒死拼战,以小礼混行搏的高义大礼,那时士族的门道就会像戏忠所言,借九死一生的战机而扬威,震撼朝堂!
正是在这般的复杂心绪下,赵范面色愈发沉乱,直至心口浪潮爆发,反观田丰、任峻、张合这些人,除却任峻、鲍丹出身于地方官绅族氏,那田丰、张合、李通、李整、李典、廖淳、陈到等豪强、良家、江湖道的英杰悍者都品味出戏忠的深谋远虑,故此顷刻不过,张合跪地叩首:“公子,戏先生高谋,乃是久远之策,纵然今日贼兵势强如洪,吾等出击险有螳臂当车之蠢,可儁乂从心来讲,愿为公子持刀死战,以正世道之礼!”
“吾等附言死战,愿为公子持刀死战,以正世道之礼!”
声随声起,那股子齐心宛如天雷洪潮,一涌冲出。
至此,赵范的苟且偷鸡之心硬是被心底仅藏的些许大志给压下,须臾不过,赵范有些气喘急促,连带声音都打颤。
“好…好…好…”
三字‘好’出,心血涌胸,紧接着,赵范微微发红的双目硬是奔射出从未有过的刚硬之色:“尔等忠勇大义,我赵雍瑞今日真的感受到了…那感觉…就像…就像狗咬尿泡下的骚气,哪怕咱们都得憋着一口闷气,却也活生生顶上去,不为别的…就为咱们都得活着…方才我真的有些怕了,几万贼军,那种铺天盖地的狂妄,就凭我这几千口子人,怕是连人家的大粗腿都啃不烂,可是戏老哥一通话惊醒了我…如若永远投机苟且,却不从世追流,寻机立旗以正咱们自己的威风,那世道永远都是尿泡的虚胀,根本让人活不透彻…所以说…这一战,我赵雍瑞打了…”
颤言浑语落地,纵然依旧仿若曾经不守战前高义大礼,可戏忠、张合等人全都明白,一旦赵范这么说,那就是把一脚踏进棺材了,哪怕介时畏惧嚎啕大哭,却也不会再言一字退却、
如此激涌战心,张合骤然立身,举刀虎吼:“公子义行,吾等誓死扞卫,贼杀黄金道,以立赵家东府威,杀,杀,杀!”
在这样的雷啸之音,李整、李典、陈到、廖淳、李通乃至亲随骑队黄忠等部将全都像疯子一样咆哮跟随,有那么一瞬间,内黄县北城方向都被这一阵呼啸杀意给惊蛰。
“那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杀字呼啸吧!”
“不会吧,北面也有贼来?”
“不会不会,那豫南东府赵大人的兵马就在北面,贼人如何从北来,倒是西面的情况让人忧心啊!”
县北城头的寥寥县兵哀声叹语,仅仅眨眼之后,他们看到远处烟尘滚滚,让后那醒目的豫赵大旗从列西进,沿着内黄县北道过去,这下城头的县兵顿时惊蛰,顷刻不过,他们从胆怯转化为兴奋:“豫南东府军回来了…豫南东府军回来了!”
与此同时,在内黄县西北十五里外。张宝亲率本部精锐缓缓来行。
“地公将军,于混出击突战内黄县城无果,溃败兵散,现在左右法令已经率部东出压战!”
帐参叔计思笑言:“从目前的战况估量,小的没有猜错,那西向并州、南向河南豫州的援军果然从内黄县沿濮阳北进馆陶,汇合卢植部,现在将军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车轮诱战计略使得这两处的官家援兵全都被缠在内黄小县,小的粗略估计,他们的兵力撑死不会过万,加之这几日官家连战奔进,士气、军力、兵甲器械定然损耗不少,将军以大势压战弱势,则此战必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