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感觉眼角有些酸涩,那是怎样的感觉,沉重,悲伤,风见不清楚,可当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眼角如同晶沙般的泪珠缓缓飘向空中。
如同烈焰般被染红的天空,这是无数z粒子飘散的结果,这块区域被完全污染,没有生物能够存活。
他哭了……他很迷惑,自己为什么而哭,自己是德斯塔,和这些人类与宇宙人都不同,德斯塔的寿命理论上是无限的,只要不死,他会一直活下去,而人类不会,地球也不会,和他走过的人会慢慢老去,喜欢他的女孩等不到他,多年之后再次相见可能已经变成了灶门前的老太婆。
太多遗憾无法弥补,太多回忆无法铭刻,这世上有那么多人,以前我们总以为茫茫人海中总有一个人在等着你,后来慢慢的不相信了。
千鹤忽然想起小时候她父母给她买过“新海诚”的小说,她第一次看的是《天气之子》,讲述着一个男生帆高离家出走爱上了城市里的晴女阳菜,他们靠着把天气变晴赚钱,也很快乐,可因为他们一直改变天气,阳菜要遭到天谴而消失,东京因为她而发了大洪灾,暴雨不断。
全世界都忘记了阳菜,没人记得她,一切错误都被她承担,只要阳菜消失,东京那么多人就会好了,所以阳菜愿意消失。
那是迟钝的她第一次尝试去相信“新海诚”笔下童话般的爱情。
那之前她看的是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她一直觉得太宰说的对“每个人活着都是为了救赎自己”,可我们没办法等着别人来救赎自己,你可能一辈子等到死,都不会遇见那个人,所以你就一辈子得不到救赎,变成奈何桥边不愿意过桥继续等下去的孤魂野鬼。
可那天她看到了德斯塔,那个银色的巨人以一敌三,在城市灰暗的天穹中同时与宇宙大怪兽贝蒙斯坦,火山怪鸟巴顿,以及超音速怪兽岚巴萨决战。
天穹好像要被撕裂,风声震耳欲聋,她走出ELoS研究中心,城市上空巨大的风暴漩涡将无数高楼大厦硬生生拔出,车辆建筑被粉碎,世界犹如末日。
风暴中光芒不断闪动,最后一道蓝色的光刺穿了一切,阳光透过乌云被劈开的缝隙间照耀着满目疮痍的城市,银色的巨人悬在那道光芒中央,全身都在发光,犹如天上的星辰汇聚一体。
巨人微微转过头,千鹤却觉得那对明亮的双眸正看着自己。
德斯塔是灾厄,是威胁,是巨型生命体出现的原因……
不知为何,人们都这么说,直到后来就连人类也开始攻击德斯塔。
这个小小的,总是眼神坚毅的少年,毫不畏惧地站在怪兽的尖牙利爪前,所保护的人类们却千方百计地企图打倒他。
遍体鳞伤,一次又一次接近死亡,被打倒又顽强地站起来。
千鹤亲眼见证过德斯塔被人类的天基武器攻击地时刻,他被无数“钢钉贯穿”,却一次又一次站起来,挣扎着站起,哪怕遍体鳞伤。
“回过神来,就已经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你了。”千鹤喃喃自语,她的声音很低,身体组织在迅速结晶话,这样下去她很快就会变成“原兽”,变成丑陋的,无差别攻击的怪物。
眼泪……
顺着有些结晶的红色面颊缓缓流下,千鹤不止一次向神地祈愿,祈愿这个风见能够得到温柔的未来。
他那么温柔的人,却不得不为了守护变成不断战斗的德斯塔,真是一件非常悲伤的事。
可是世上根本没有神。
风见所承担的孤独,痛苦,根本无人知晓,人们只看得到他是德斯塔,强大无匹的宇宙而来的巨人。
神从来不曾赐予他一丝温柔。
因为是德斯塔,就背负着命运,背负着一切,步入悲剧,被剥夺所有的温柔吗?
所以千鹤站在了他这边,哪怕自己只是人类之躯,哪怕自己帮不上多少忙,可风见太可怜了,除了自己,还有谁能站在他这边,他守护世界,世界却与他为敌。
此刻的自己……是怎样的感觉呢不像松开千鹤的手,想在一起,哪怕不是永远,哪怕只有多一刻。
他要拯救千鹤,就像千鹤从杀戮的地狱中拯救了他,这一次他不是作为德斯塔,而是作为风见。
作为……人类,风见。
“我不会让你死的,人类不会灭亡的。”
风见突然站起身,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特瑞斯,你说过德斯塔是太古的一部分吧。”
“对,我是说过,难道……你疯了?!那根本不可能?”特瑞斯一瞬间就想到了风见打算怎么做。
德斯塔是太古的一部分,自然可以补上太古的裂缝。
风见俯下身,这一次,他像个人类那样双目蕴含着温情。
他吻了千鹤,干燥开裂的嘴唇只亲了一瞬间就离开了。
“果然啊……我们还是不能在一起……因为我……也喜欢上千鹤你了。”风见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一次……他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彼此喜欢,却正因如此无法走到一起,莫大的悲哀在蔓延。
风见的眼角,泪水不受控制地溢出,在这个瞬间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类,他也明白了名为“不舍”的感情,在此之前,他无所谓地战斗,厮杀,不曾感到过一丝悲哀,可千鹤让他活下去。
谎言说一千遍,就会变成真的,风见一遍又一遍在脑海中重复着千鹤的话。
有人叫他活下去,有人希望着他活下去,不是所以人类都厌恶德斯塔,有人被他守护,有人感谢他,有人……在一切时间的彼岸等着他,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都在等着他。
所以此刻他是“人”,是有血有肉,会悲伤也会不舍,会喜欢也会孤单的人,因为那个白发的蓝眼睛女孩救赎了他。
太宰治说……人活着就是为了救赎自己。
他曾经以为打倒所以怪兽就能救赎自己,曾以为自己在某一天,被强的离谱的怪兽打倒,刺穿心脏,说一句“我尽力了”就算救赎,可那从来不是真正能救赎他的。
他只是太孤单了,一直都是如此,他的救赎,仅仅只需要一个人温柔地抱住他,告诉他“要活下去”。
“谢谢你……千鹤。”
风见的眼角抽动着,眼睛红了,他多么想履行诺言,活下去,活下去啊风见……
可总要有人死,那个人可以是别人,也可以是他自己,可不能是救赎了他的女孩……
他很不幸,成为了德斯塔,也很幸运,遇到了自己的救赎。
“德斯……”风见顿了一顿,接着用出所有力气仰天长啸,撕心裂肺。
“塔啊啊啊啊啊!!!~~~~”
光芒照亮了地球,银色的光粒子如同落雪般落入地球的各处。
那是德斯塔的光,他全部的光,也是他全部的爱。
纽约废墟中……一个小女孩正抱着烧焦的玩具熊哭泣,她的母亲就在眼前,已经被火焰灼烧得不成人形,周围全是倒塌粉碎的建筑,地面被融化为的岩浆缓缓凝固。
到处是死尸,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气息。
“没事的。”零渡温柔上前,轻轻地搂住了小女孩。
她身后樱井公司的人员正在协助灾后救援工作。
世界崩塌了,无数城市瞬间毁灭,赤炼扎尔斯操纵原兽扫除了地球一半的人口,可人类的世界不能只剩下悲伤与死亡,总有人要活下去。
零度背后的樱井家也无法坐视不管,樱井家的企业几乎全部被这场灾难摧毁,可他们的财力还是有着用武之处。
“那是……”
天空飘落银色的雪,漫天大雪,宛如无边无际的银色萤火虫在飞舞,它们将岩浆冷却,被烧焦的土地重新长出绿苗,空气中的z粒子被中和。
好美……
零渡伸出手,银色光雨落入掌心消失,可她却突然想起一个人。
莫名觉得有些悲伤。
“德斯塔,你真的有办法……拯救这个濒临破灭的世界么?”石室胜雄独自站在不断摇晃震动的指挥所内部,墙壁已经开始崩塌,一双双扭曲的爪子和变形的人手透过那巨大的崩塌处探了进来。
无边无际的兽海……联合国军事总部已经被摧毁,士兵几乎全部变成原兽或者被原兽杀死。
石室胜雄平静地看着自己逐渐开始结晶化的左手,默默举起了手枪对准了头。
他是人类军人,哪怕死也应当赢得人类最后的尊严。
可那些原兽突然安静了,它们停止了躁动,如同仰望着神明一般抬头仰望满天的银色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