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调度科成员,格里夫的回忆)
是的,没错,十位勇士,他们在阿尔巴德区阻击了帝国部队。
他们的姓名我已记不全了,但我可以确定的是,其中之一是住宅区的负责人,阿尔巴德区长大人。他是我的好同事,也是一位优秀的领导者,更是全体市民心目中的英雄。其余几个人都是对他忠心耿耿的部下:包括建设指挥部的包豪斯先生,社区代表克里斯先生,后勤处的永龙。是的,剩下的人我记不太清了。有两位是站在社区中心旁边大厦屋顶上的,他们可能是军队的士兵吧?
那天一切发生的非常突然,我至今难以忘却。
早晨,我正在办公室里处理关于环保组织的一些提案。克里斯先生走进来,他在屋子中间转了几个圈,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后来他又开始往门口走,挨到门边,折返回来。就很严肃的跟我们几个科员说:“一会儿要拉防空警报。”
我感到很茫然,立刻就看到日历上,最近刚做完一次演习。
“您可能记错了,上周二我们就已经做了一次了。”
“不,不是演习。”他表情很僵硬,像是吃了一些固化剂。
“那么是纪念卡布尼勋爵的活动吗?但那是下下个月?”
“不是的,不是。”他双手放到背后,用脚尖很急促地在地板上敲打着。
“也许您记错日子。”书记员说了一句。
“你们都知道福克斯大臣,是不是?”克里斯先生猛然回头,甩出了那个我会记住一辈子的名字。我直到今天,也很难相信这个人改变了我们所有人的生活。
“他要来参观社区中心吗?”这是当时的我能想到的唯一一句话。
“不,”克里斯极其坚定地回答我。“他要攻击首都,就在今天,一会儿!”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跟傻子一样看着他。
“你们马上撤离,去到社区中心的停机坪,区长给大家安排了穿梭机。”克里斯先生这才像是解开了自己的束缚,从容的指挥起来。
我们还愣在原地。克里斯先生是社区代表,很有声望,他多次为居民主持公道,让行政院批准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数量的便民政策。他如今走到屋子里来说出这样一番话,我不相信,我觉得我是在做梦。这位人民的好干部,在我眼前说出了一场灾难。
“你们在干什么,立刻离开社区中心,我没有骗你们,没有啊!”他的语气中竟带有一丝恳求。
“我们相信您,但,”书记员扶了扶眼镜。“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他说这话的当儿,那熟悉的防空警报,如同夜枭一样的尖吼,划破了办公室压抑的气氛。何止是社区中心,我觉得整个区,整个市中心,整个卡布尼全境,都在鸣响这警报。就连门上的紧急警报红灯,也闪烁不停。
“我没骗你们!”克里斯先生指着外面。
此时窗外响起了爆炸声,而且越来越密集。我们这才没命一般冲出办公室。借着窗口,我可以看到社区中心外面的街道上,都冒起了浓烟。
就在我试图看清哪里在燃烧的时候,一道眩目的光束闪过窗口,夹带着巨大的冲击。我被震倒在地,窗子也应声而碎。那光束或许是什么大炮发射的东西,就像是社区中心楼顶上那座老炮塔,它们射击的时候会发出令人恐惧的光线。那也是类似的东西吧?
但那是敌人?我生平第一次知道战争,但这也仅仅是刚开始。
我抱头坐在地上,周围都是大家逃命的脚步声,我眼前一阵眩晕,浑身瘫软。这时一个强有力的手掌抓住我的肩头,将我一把扶起。
是克里斯先生,他拍拍我的脸颊。“格里夫科员,你没问题吧?”
我向他做了一个我没事的手势,可是楼里那些尖叫和怒骂,仍然让我一阵颤抖。
“如果没事就立刻跑到停机坪那里去,记住了吗?”
我示意我没有事,他就前往别的科进行疏散了。
我扶住墙来往外看:那道光束刚才从东北方向射来,我看到兴腾购物中心那边燃起了冲天大火,全都是黑烟,火焰甚至比购物中心本身还要高。我仿佛听到无数人的哀嚎,我就感到一阵酷寒,甚至是反胃,想吐的感觉。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我们的生活,我们的一切所作所为,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可能是受到那光束的冲击,我跌跌撞撞地走到错误方向,走到了通往大厦楼顶的楼梯上。可能我也想要看清外面,看清整座城市的受灾情况。这或是出于我的好奇,或是我对别人的关心,现在已不得而知。
有一个人从我后面的楼梯跑过来,重重的撞了我一下,他回过头来愤怒的说:“不要命了!哪个科室的?你走错方向了!”
那个人我很熟悉,后勤处的永龙处长。
他也立刻认出了我:“格里夫?你干什么啊,这不是逃生的方向。你快走,我要去楼顶上找区长同志。你还愣着干啥,走啊!”
“处长先生,你让我冷静一下,我没事,我一会儿就走。”
“你可千万远离窗口,福克斯那家伙派了几艘战舰在天上扫射,他不能把市民们也牵连进来啊!”他的话,虽然掷地有声,却苍白无力。我随即知道刚才的光束是战舰所发射的武器,看来外面的情况一定是非常严重。我们的军队呢,共和国的军队都去哪里了?
“听说刚才第二空港那边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处长的一句话让我结束了心中的抱怨。第二空港是卡布尼驻军的锚地,看来军队那边也是无暇顾及了啊。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冲上楼顶。
这时另外一个让人耳鸣的声音,撞在楼体之上。我在那一瞬间又是被击倒在地,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耳朵。大楼也跟着晃了几晃,我还隐约听到一些交织在一起的玻璃碎裂声。我感到我要死去了,这一次我侧身倒在地上,感到天旋地转;我觉得生命走到了尽头,这已经让我无可留念,我所珍视的一切,都已经化作虚无,周围全都是天崩,地裂,光碎,人亡。
可就在我以为我已经完蛋了的时候,楼顶上响起一个记忆中的声音:是大炮,是社区中心的大炮,那座只有在庆祝活动时才会开上几炮的大炮,那座我以为已经老掉牙根本就不会再用的大炮,鸣响了!
这声音,如同黑暗中的曙光,如同迷茫中的感悟,如同是人民的救星。它的声音,不止几声,不是礼炮,不是庆典,而是它本该就有的怒吼!我抓住栏杆,踉踉跄跄地奔向天台的铁门。
我扑开了门。
区长先生就站在那里,他手里拿着一支观测镜筒,正在观察着远处的情况。包豪斯,那个建设指挥部的胖子,在他身边指点着,似乎向他介绍战况。陈和其他几个人,都在操作防空武器来射击。而我立刻就把目光对准那座老炮塔,而就在这时,它开炮了。
可是我没有被震倒,我激动地看着这壮观的一幕。那道光束划破天空直指云层,那是人民的光,我们正在反击敌人!
“我需要加注冷却液!”有人从炮塔里探出头来,正是克里斯先生。
我之前就在几次社区活动中看他操作过大炮,可那都是礼炮,发射的都是毫无害处的烟花。那座大炮,据说是卡布尼勋爵的船上的大炮,一门数百万单位能量的中子射流炮,可以击穿敌人战列舰的护甲。为了纪念这位伟大的人物,就把这座大炮安装在社区中心的屋顶上永久保存,用作庆典活动,也象征着铸剑为犁。它好久没有真正的做过自己了,我想,这正是它所期望的吧!
后来所发生的一切,我们都从新闻中所熟知:区长同志和其他七个人用大炮攻击敌人的巡洋舰,敌人也攻击了大楼,可是那天烟雾实在过于浓重,敌人并没有打得很准确。
我就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这英勇而光辉的一场战斗,我却愧与无能为力,可能自己也是被惊呆了,就是那么,傻傻地看着。
大约九点三十分的时候,我能看到位于我们左侧的气象总局大厦被敌人击中,顿时猛烈炸开。天台上的人也发出一阵惊呼,区长更是突然大跨几步,用观测筒紧紧抵住自己的眼窝,恨不得冲到跟前去了解情况。我也感到无比的悲伤,就在几天之前,刚有一批学生申请到气象局实习,不知他们的命运几何?(后来我是知道的,气象总局局长都死了,学生们也是化成了灰烬)
区长随后无比愤慨,他更是亲自登上炮塔,向敌人还击。克里斯先生劝他不要去,那是极度危险的。但正如我之前看到的那样,烟雾很大,敌人打我们很困难,我们也是。
可就在这时,对面大厦(可能是万年商厦)上有两个人,我看得不是很清,他们似乎都穿了作战服,像是士兵的模样。他们在向我们招手。其中一个家伙用很亮的手电打暗语,我学过一点电码,似乎在说要帮我们指引射击。我们随后也表示了同意。他们就开始向敌人发射指引火箭,并示意我们向红光之处射击。
随后区长同志开始不断地攻击,那两个士兵的做法开始起效果,我们能看到烟雾中闪出巨大的爆炸,证明我们击中了敌人。但后来敌人继续还击的时候,我被一道光束的冲击波震倒了,这次我失去了意识,我只能听到陈呼唤我的声音,随后就不知道了。
后面的事情,就如同新闻中所讲述的那样:大炮所发射的一道光束,击穿了敌人的巡洋舰,使它坠毁于格林沃斯法院以南大约三十公里的地方;敌人另有一艘驱逐舰和一艘护航艇被击坠,死者不计其数。也使得福克斯放弃了以战舰扫射街道的作战计划。
可是当我在医院醒来的时候,我得知卡布尼市已经沦陷,我不禁放声大哭。
旁边有一个伤员安慰我:“阿尔巴德区长他们都生还了,我们还有希望。”
“是吧?”我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我们真的会有希望吧?”
“我们会夺回我们的城市,朋友。就像区长先生所做的那样。”他很坚定的看着我。而我,则看着因天花板不复存在而无比清晰的天空。
是的,我们还有希望。
(记录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