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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红尘轻轻一笑,右拳扬起,不闪不避的迎了上去。

“砰!”

一声巨响,两人的身形被齐齐的震得倒飞出去,拳风碰撞激起的巨大水浪抛上高空,周边数十丈内犹如下了一场瓢泼大雨一般。周边的画舫也被巨大的水波震荡得颠簸起伏,引起画舫上惊呼一片。

在一众游客的惊呼声中,两道倒飞的身影再次倒卷而回,重新在空中碰触在了一起。

“砰砰砰!”

拳掌交击的巨大声响响彻在燕安河上,掌风波及的范围变小了许多,两人有意识的收敛了自身气势,虽然依然引得下方水浪翻卷,但造成的震荡却是不再像刚才那般声势惊人。

两人的一番交手不过瞬息之间,却是惊呆了步倾城所在船上众人。

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那个看起来身材单薄的乡下小子,竟然能和名动天下的地榜高手林百战打得有来有往,而且目前看起来还丝毫未落下风!

步嫣然兴奋的抓住身边一名男子的手臂,大声叫道:“师尊,你看!小尘儿好厉害!”

那名男子身穿一身白色儒服,面容平凡,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甚至让船上众人忽略了他的存在,此时被步嫣然拉着,看着在水上交战的两人,脸上闪过一丝颇为意外的神色,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嫣然,你这弟弟,确实有些不简单呢!”

步嫣然没有听出他话中深意,只道师尊仅仅是在认同她的话,高兴的说道:“就是就是!没想到小尘儿这么厉害!要知道,他比弟子还小半岁呢!”

步倾城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极为恼怒,自己今天的行为,貌似适得其反,反而替这小子扬名了?

沉思良久,他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顺风顺水,没想到第一个让自己栽了跟斗的,居然会是自己一直看不起的二王叔的儿子。这便是传说中的报应不爽?

看来长期以来自以为掌控一切的生活,让自己的心有些飘了,真正小看了天下英雄。

那么,让自己这位有趣的堂弟,来给自己当一下磨刀石,好像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他的心态倒是调整了过来,可芶退之和左季白的心态可就没有那么容易调整了。

一个你自认为低你几等的乡下小子,突然被你发现,其实人家是远比你优秀的存在,你那点可怜的优越感在对方的光芒之下如萤火之于皎月般不值一提,请问你是什么感受?

左季白还好点,可芶退之是真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燕安河上,步红尘终于有了生平第一次酣畅淋漓的对战,他眼中燃烧着熊熊战意,没有使用任何额外的手段,毫无花哨的和林百战拳来脚往,一路对战向前,两人似乎忘记了原来的本意,并不急于获取胜利,见猎心喜的跳跃于河水之上,单纯享受着战斗的快乐。

百十丈开外,所有的游船画舫自觉的围成了一圈,所有的游客歌女全部站了出来,两边的岸上更是人山人海,将两人对战的区域挤得水泄不通。

不知何时,一群气势不凡的锦衣男人站在了人潮的前面,将人潮与交战的区域隔离了起来。

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一个消息如飓风般在人群之中传了开来:镇岳王府三世子步红尘,约战百战公子于燕水之上!

南岳城中的百姓,大多对于大燕第二豪门镇岳王府的成员都有所了解,都知道步家第三代共有五个子女,大世子步倾城,二世子步连城,大郡主步嫣然,小郡主步纤纤几人的名字经常听诸耳端,可这三世子步红尘的名字,今日却是第一次听人说。

至于百战公子林百战,那自然是令人如雷贯耳的名字,谁不知禁军教头林大人有子如龙?年纪轻轻便越级荣登江湖风云榜地榜三十八?

是以出于对镇岳王府的尊崇,名不见经传的步红尘依靠镇岳王府的身份,同样获得了许多人的支持,船上岸上呐喊助威声不绝于耳,助威人群同样斗了个旗鼓相当。

离两人决斗处不远的一处山顶亭子中,突然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两道人影,两人都是须发皆白,气质不凡,年纪也相差仿佛,只是一人身着紫袍,一人身着白袍,仿佛凭空出现于此一般。

紫袍老者是当今大燕帝国至尊燕无痕,白袍老者便是他的结拜兄弟,大燕帝国太尉、镇岳王步惊天。

几乎很少有人知道,当今大燕最有权势的两人,居然是两名先天高手,数里距离,瞬息而至,居高临下,洞若观火。

两人看着燕河上的打斗,眼中皆是露出颇感兴趣之色。

步惊天笑着问道:“大哥什么时候对于小儿辈的争斗竟如此上心了?”今日还是燕无痕收到密报后,主动邀请他一起前来观战。

燕无痕双手后背,迎风而立,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油然而生。他笑着回答道:“老二,你这是明知故问!朕这外甥跟他那不负责任的爹娘一走就是十多年,这次突然回来,你就不好奇他们想要做些什么?”

步惊天摇摇头,沉吟说道:“几年前,步家暗卫曾传回一个消息,说追查到那逆子和轻眉可能找到了一处秘境,疑似可以自由来往世俗界和修真界,可后来步家失去了那暗卫的进一步消息,初步判断已经陨落。两年前,那逆子却带着这小子突然出现在陨龙山脉外一处客栈,还有一名陌生女子,对外声称是这逆子母亲,待步家暗卫赶到时,那逆子却又消失不见,只留下这小子和那女子。两人似乎对步家之事一无所知,小弟揣测,可能是那逆子害怕牵扯到步家,所以让人使用某种法术把他们某些记忆删除了。

小弟猜想那逆子此举必有深意,也就撤走了暗卫,以免弄巧成拙,以至于后来之事小弟都不甚清楚。”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解释道:“这小子此次来到京城,还是梁州侯传讯小弟,小弟方才得知,因此这小子此次回来,可能仅仅只是来京城办事,应该没有想到要和步家扯上关系。小弟本意也只是让倾城悄悄接他回来,谁知那个混账却是…”

燕无痕沉默少许,步惊天说的这些情况他也大体知道,只是自己女儿和女婿当年负气出走,让他心中始终意难平,而今两人生死未卜,哪怕他再是帝王之心,心中也难免有些放心不下。

良久,他才喟然叹息道:“老二,当年却是你我错了,没有两个孩子看得通透,起码他俩敢于去拼去闯。你看我俩,一直被俗事缠身,武道境界停留在先天之境多年不得寸进,若不尽快踏上修真道途,只怕大难来临时,这大燕百姓便如同待宰羔羊一般,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步惊天倒也没有反对他的话,只是低低叹息一声:“道途,嘿,道途,谈何容易啊!”

燕无痕也有些失落的说道:“是啊,世人只道你我权倾天下,应是春风得意,却不知者天下乃是困束你我的牢笼啊,不入道途,终是蝼蚁!”

顿了顿,他又说道:“关于轻眉,朕倒是心有所感,她应该没事,只是不知为何和青云那小子分开,朕有一种感觉,将来大劫来临,说不定还得那两个孩子出来力挽狂澜。所以朕在想,是不是干脆把朕这个位置让下面这小子来坐,免得将来有事,他那两个不负责任的爹娘躲得远远的。”

步惊天大惊,低声喝道:“红尘?万万不可!”

燕无痕摆摆手,笑道:“有何不可?”

他顿了一顿,语气郑重了许多。

“老二,你也知道,坐上那个位置,不是享福,而是受罪。当今大燕,东有大韩、西有大齐,南有大魏,俱都对我国虎视眈眈,北方和东方更有异族踪迹隐现,水蓝大陆乱世将起之势愈发明显,而你我困于俗务,修为不得寸进,再如此下去,大难来临之际,大燕将难逃覆亡之祸!

朕早想退位让贤,一心踏上道途,奈何朕那三个儿子,长风莽撞、沧海心胸狭窄、长歌懒散,皆非明君之相,把大燕帝国交给他们任何一人,老夫都不放心。

反倒是轻眉,有勇有谋,巾帼不让须眉,可惜对皇位没有丝毫兴趣,而且,又和青云那臭小子一走就是十多年…”

步惊天低声道:“大哥,那逆子不懂事,让轻眉受苦了。”

燕无痕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显然是对他的话颇为认同。

过了许久,他方才继续说道:“原本朕也属意倾城,但今日观他行事,连自己亲弟也不容,这等器量,似乎也难堪大任…”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步惊天已经知道,步倾城已经出局了,这世上有许多人穷尽一生为了某个目标而努力,往往到最接近成功的时候,却因为某些小小失误而功败垂成,所谓行百里而半九十,大抵便是这个意思。

沉吟片刻,步惊天说道:“可红尘不行,他毕竟太过年轻,又野惯了,你看他连亲大哥都骂作王八,认不认小弟这个爷爷都两说,哪受得了朝堂的蝇营狗苟。长歌虽是懒些,却是可造之材。”

燕无痕看着河上龙腾虎跃的身影,又笑道:“这倒也是,朕虽然有这个想法,可现在看来,以红尘这小子不肯吃亏的性格,确实未必看得上这个位置。”

步惊天点头道:“这小子平素极为低调,不喜出风头,此次却是被倾城那混账逼得急了,不得已崭露锋芒,打草惊蛇以求自保。”

燕无痕满脸笑意,得意的说道:“倒是有几分急智,不愧是朕的外甥。”

步惊天翻了个白眼,我还是他的亲爷爷呢!你这样夸他真的好吗?

他苦恼的叹了口气,说道:“想来这小子做的那首破诗已经被朝中那些老鬼都拿到了吧,一个个都等着看小弟笑话呢!真是丢死人了!”

紫袍老者颇有深意的笑道:“倾城那孩子其实很不错,就是野心大了一些,偶尔吃一下瘪也没有什么不好。”

步惊天心中微微一凛,沉声说道:“等他回去,小弟一定狠狠收拾他一顿!”他心中已经明白,步倾城既然已经出局,如果再不安分,那就是祸乱之源了。

可以步倾城的心性,会轻易放手吗?显然不可能。

头疼。

紫袍老者摆摆手,笑道:“你这家伙,紧张些什么?朕又不是怪你,孩子有上进心是好事,你知道朕也不在意这些,那个位置你的孩子坐和老夫的孩子坐又有何关系?关键是看谁坐最合适。”

“只是,”他也叹了口气,这才继续说道:“最怕他们手段过于激烈,造成手足相残,内部空耗,这就反而不好了。”

步惊天肃然说道:“大哥说得是,小弟一定严加管教。”

……

此时的燕安河上,步红尘和林百战已经逼近定河礁边。

一番交战下来,两人内气耗损已经到了快要山穷水尽的地步,观战人群也逐渐安静下来,静静等待决战时刻的来临。

林百战踏水而立,头发散乱,上衣几乎碎成了布条,露出了里面一件似金非金的银色软甲,脸颊略微有些红肿,裤子也是破洞百出,有如乞丐一般。

他望向步红尘的眼神依然战意熊熊,心中却是翻江倒海,充满了惊骇与不解。对面这个少年比自己小了几岁,境界也比自己要低,可对方的内力竟然如长江大河一般绵延不绝,这究竟是何道理?

步红尘比他更加狼狈,上身已经近乎赤裸,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宛如在身上画了一幅地图一般。他微微喘息着,汗水如雨水般从身上滑落,脸上看起来虽然云淡风轻,实际上身体的负荷已经到了极限。

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他那继续战斗的决心。

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了突破炼魂境时那道隐隐的枷锁,现在他需要做的,便是打破那道枷锁,为自己的先天之路破除最后一道障碍!

他的身形再次凌空而起,豪气冲天的大笑道:“百战兄,你我放手一搏,且看最后胜利谁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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