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上午,谢明依终于回到了自己办公的地方,彼时容璟早已经把午间的饭菜备好,可谢明依却实在是疲乏的紧,径直跑到暖阁里合衣而眠。
连着几天的暴雨和杂事,即便谢明依近日并未早朝,可这夜里白天也是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
容璟见状并未打扰,而是默默的守在门外,但凡有人想要进门皆被挡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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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请没有啊?这人怎么还没来?”
正堂里刑筠坐在副审官的位置上满心的焦急,一边偷瞄着坐在上首的苏衍,一边侧脸催促着身后的差官。
皇帝亲指定北侯同京兆府尹,刑部主审军需案。
刑筠本以为苏衍旧伤复发今日不会到刑部来,谁成想这前后不过两个时辰,苏衍便到了刑部,紧随着的是京兆府尹。
眼下武经文就跪在堂下,那是他昔日的同僚,看着武经文,刑筠突然间觉得自己的脖子也是凉的。
原本他还有个心腹,可谢明依一来那人便被发出了长安,好不容易见着谢明依是个有头脑的,又肯替自己谋划,可没想到这人竟是迟迟不来。
“大人,侍郎大人的小厮说他身体不适,正在休息,一时半会儿的怕是……”
“开……”一时情急,竟不觉声音有些大了,刑筠看了看上面的苏衍和对面的京兆府尹,苏衍倒是没什么反应,但是京兆府尹看着自己友善的笑了笑,大概是表示理解的意思。
一边向同僚致以感激,一边连忙压低了嗓音,呵斥道,
“开什么玩笑?这都什么时候了,她就是爬也得给本官爬到大堂上来。快去。”
“是。”见刑筠的主意已定,这边差官只好再次去请。
刚到了后堂偏厅门口,这边谢明依已经穿戴整齐走了出来。
“侍郎大人,您可算醒了,尚书大人都快急疯了。”
说话的小厮不见半分急切,反倒是在谢明依身旁带着几分窃喜和轻松。
方才他来时谢明依早已起身,不过是想抻一抻这刑筠,让他急一急,无论如何这武经文与他同朝为官,又皆为苏相所用,刀架在武经文的头上,就是悬在他们这些苏党的人头上。
不然面对着苏衍他又要只剩下讨好的心思。
唇亡齿寒,否则苏衍为何迟迟不愿处置武经文,非要用病拖到今日才肯动手。
但是这苏衍为何突然又肯出门了呢?
这也是谢明依拖延时间的原因之一,她想知道这前厅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柳成,前厅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传话的差官名叫柳成,此刻和容璟正一左一右的跟在谢明依的身后。
闻言柳成忙答道,
“半个时辰前侯爷到了刑部,不一会儿的功夫京兆府尹大人便提人到了刑部,这不方才小人来传话时已经开了堂,可不知怎的,侯爷就是没开口审。
尚书大人实在是急了,这才又派小人来催。”
简单明了,逻辑有序,谢明依听着再加上方才的盘算,她终于明白了。
自己猜的没错,自己上了苏衍的当,好人难为,本是为了去替刑筠征求苏衍的意见,这结果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苏衍就等着他们登门呢,等着他们登门,然后他好友借口是她谢明依催促的他。
好一手的借刀杀人,好一个苏衍,将她算计了进去。
因着柳成在一旁,容璟不好开口,可他感觉的到谢明依的心情不好。
待到了前面的大堂,气氛森严,谢明依告了罪,说清了自己身体不适的缘由,这才走到了刑筠身后的空位坐了下来。
谢明依刚刚落座,这边一直迟迟未发一言的苏衍终于开口了。
“武经文,我称呼你一声武尚书,你与我等曾同朝为官,皇帝陛下钦点我等主审军需案,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去看武经文,只听苏衍这话,谢明依的心中超市一沉,慢慢合上了眼睛。
身侧的刑筠频频回头,可看着谢明依这副样子,忍不住心中捉急,频频向容璟使眼色,可容璟却是不往他的方向看,只站在谢明依身后装聋作哑。
眼下谁都看得出来今日的结局,武经文必死,尤其是当他沉默不语后,京兆府尹命人呈上来的一应物证。
事到如今,武经文开不开口已经不是无所谓了,不过是走个过场,最后这害死武经文的罪名自然落在了刑筠和她谢明依的头上。
整个堂审的过程谢明依阴沉着脸,仿佛能够滴出水一般,同时身前的刑筠脸色亦是难堪。
相比之下苏衍流露出来的伤感和悲愤就显得有些不足了。
“这是你的下属所作供书,这是从你家中搜出的白银地契,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要狡辩的吗?”
苏衍一脸的痛心和失望,若不是那一带而过的轻瞥,谢明依就要信了。
这里的人哪一个不是戏子,就算是那在战场上搏杀的将军都是顶顶高明的。
“罪臣,武经文无可狡辩。”
没有多余的言辞,只低头俯首,一如从前那般,只不过这一次却多出了几分酸楚和释然。
年近半百的人,上有老,下有小,他不死,这些人怎么办?
这样顺从的离去,或许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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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忙完了一应事务,外面的天早已经黑了,日落西山,星辰漫天。
送走了苏衍和京兆府尹谢明依站在刑部的院子里,抬头望着头顶的天,却不断的想起武经文被带走时的样子。
苍然白发,神态疲乏,像是一瞬间老了几十岁,可是却步履轻松。
谢明依知道,就算是看在武经文多年的效忠,苏相也会善待他的家人。
可皇家该走的惩罚还是会有的,她有些好奇苏同鹤保的是武家哪一个人。
而这一点,不久之后她也清楚了。
刑筠也慢慢的看明白了,不过好在替自己背锅的人是谢明依,临走前还邀请谢明依去吃酒。
明知是客套话,谢明依也就没有应宴,推脱了自己身体不适。
拖着疲惫的身躯登上了自家的马车,不一会儿的功夫马车好似停了,谢明依心中思忖着,似乎这方向并不是家里。
手掌停在车帘之前,谢明依出声问道,
“容璟,怎么回事?”
“大人,前面是苏府的马车。”
听到容璟的声音,谢明依悬起来的心这才慢慢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