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二以为自己回到家抵死不开口,父亲便会如同之前一般放过自己。这件事情便就此糊弄过去了。
可没想到,自己越是不说,父亲便越是生气,直打的他皮开肉绽。
“儿子哪里错了?那谢家的姑娘掉进水里,儿子还能看着她淹死不成?那谢侍郎分明就是看不起咱们景家,救了是错,不救也是儿子的错。”
景二替自己辩解着,再加上母亲和幼妹在一旁劝说,景辉看向自家的老大,好在这家里还有一个明辨是非的人在。
“都给我闭嘴!”
一声令下,祠堂内已然是寂寥无声,唯有燃烧的火舌吞噬蜡油的微小声音。
从景二到自家夫人,景辉是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
“那谢家小姐旁边的丫鬟你们以为是什么人?好好的走路还能掉进湖里不成?
就是你们设计的人将人家谢家小姐推进湖中,人家谢明依已经把这中间的丫鬟找到了,要不是顾及着张家和景家的名声,你们以为能平安离开张府?唉!”
说着将手中的戒尺一扔,转身欲离去,却猛然间想起来更重要的话还没有讲,又接着说道,
“你们,今天的事情不要再同别家提起,更不要妄图和谢家攀亲,打人家谢家小姐的主意,那谢凤绾是谢明依心尖上的宝贝,谁敢动她妹妹,她能要了谁的命!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北风呼啸,一阵冷寂,景二身后的伤,暴露在火光下,外人前。
眼瞅着景辉离去,景夫人同景妍暖扶着二儿子出了祠堂,等到众人离去,景家大公子叫住了门口的众人,厉声喝道,
“看什么看!一个个的都闭紧了你们的嘴,若是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半个字,或发卖,或打死,别怪我这主人家无情!”
“是。”一个个怯懦的应声,眼瞅着大公子离开,有些个胆小的直吓得心惊肉跳,连忙扶住了身旁的姐妹兄弟,久久不能平复。
只因为这大公子看上去是个好说话的,可这景家的下人都清楚,他若是发起脾气来,比景辉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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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茶楼
“呦,这不是谢侍郎,谢侍郎可是大忙人,您怎么有空到我这小小的茶楼里来?莫不是谢大人想讨杯茶?”
坐在主位上的貌美夫人一手摇着上面绣着飞鸽,两边嵌着羽毛的团扇,一边笑意盈盈道。
而站在她的面前,这房间的门口处的锦绣华服的‘男子’,正是刑部侍郎谢明依。
“你呀,哪里都好,就是这张嘴得理不饶人,不就是怨我没有来探望你?”谢明依笑着摇摇头,已然走到荀九幽对面坐下,
“许久不见,夫人愈发的貌美了。”
荀九幽悄然一笑,如黑夜里绽放的幽昙,神秘而又美丽,柔媚不失优雅,斜睨了一眼自顾自拿起茶杯的谢明依道,
“许久不见,大人也是愈发的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谢明依:“……”
眼见着荀九幽的凤眸中带着怒意,谢明依看在眼里,却忍不住的心中,脸上发笑。
看着谢明依这副作态,荀九幽眉眼一横,唇角噙着冷意,道,
“谢子墨!你笑什么呢你?信不信老娘一脚把你踢出浮生茶楼,再把你谢家的名写在茶楼门口——谢氏不得入内。”
谢明依连忙摆手,一本正经的纠正道,
“不对不对,应该是谢明依与狗不得入内。”
“你!”
袖子下的茶盏一摔,四分五裂,谢明依看着地上的碎片忍不住替荀九幽心疼,要知道这姑娘为了开个茶馆,这一应的瓷器用的都是上上等的,比之宫里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等荀九幽开口,谢明依已然开口道,
“哎呀,你说你这个人,平时看着挺正常的,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还好没进国公府,要不然就凭你这火烈鸟的脾气,迟早被气死。”
荀九幽:“……”
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像谢明依脸皮这么厚的,荀九幽越想越气,但最后竟是被气笑了,
“插科打诨,整个长安城的纨绔子弟都比不过你一个。”
谢明依长舒了一口气,却是不无得意道,
“哄女人难啊,我一个女人尚且都如此费力,你还是同我一起孤身终老吧。”
一句孤身终老,说的荀九幽所有的怨气都没了,所有的闷气都消了,怨她的,恨她的,通通都没了。
这外面的人看到的都是她谢明依的风光,以女子之身立足朝堂,是天子的宠臣,苏相眼前的新贵,可谓是顺风顺水,不无得意。
可又有谁看到她吃过的苦?
风里雪里,别人家的女儿在父母的掌心捧着,冷了怕冻着,热了怕生病,可她呢?无论风雪,上面一句话她就要到最前线去。
一句欺君之罪,沦为阶下囚,那天牢里会是什么样的情景,荀九幽连想都不敢想。
好不容易回来了,看上去风光无限,可这一辈子却也注定了孤身终老。
女子当官已经实属不易,可谁会娶一个混迹在男人堆的妻子?皇帝又怎么会允许她另嫁他人?
“谁要陪你孤身终老?”荀九幽冷笑着,将眼窝里的泪水忍了下去,
“老娘是看不上那些个只认气囊的臭男人,你是没有男人敢娶,性质一样吗?”
谢明依捂住自己的胸口,装作心痛的样子,
“不行了不行了,心痛死我了,你这是一击毙命啊,怪不得嫁不出去。”
“去你的。”荀九幽推了一把谢明依,下手不重,可看着她那副滑稽的样子却是不由的嗤笑出声。
谢明依也随着笑出了声,可笑着笑着两个人的脸上多了几行泪,还是谢明依先开了口,
“我身上的是非多,本不想再多打扰你们,可事实上却是离开你们,还是要感谢你昨天对凤绾的维护。”
荀九幽点点头,貌似还算满意,端着架子一本正经的说道,
“还算你良心没坏透了。”
谢明依摇摇头,唇角挂着一抹苦笑,“自从本家出来,多亏了你们的帮助,我母亲身体孱弱,一应的琐事有心无力。
凤绾大了,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不趁着我在的时候替她筹谋,等我有一天撒手人寰,她该怎么办?难道要像你我一样,打断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