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皇帝身边的人,摸准了这位贵女的脾气,安抚住了贵女的情绪。
再任性的贵女,也明白这天下皇帝最大。
“好吧那永诚哥哥可要快一点回来啊。”
贵女有些依依不舍的被身边的嬷嬷带走了。
少年看着贵女离开,心中却在想着父皇为何事召见自己,更重要的是自己应该如何利用这次机会,让父皇改变对自己的看法。
“那殿下,咱们走吧。”陆盛春的声音响起,少年知道该来的终究是逃不掉的,转身朝着陆盛春拱手道,
“有劳陆大人了。”
少年的姿态恭谦,以至于全然不像是一个皇子,可这宫里的风气就是如此,得了皇帝跟前的脸面,就算是太监,也比皇子还要威风八面。
陆盛春满意的笑了笑,虽然说他也意外这位皇子竟然走进了陛下的视线里,而这么快的时间就得到了召见,陆盛春留意了一下少年腰间的玉佩,笑着问道,
“殿下客气了,老奴就是为陛下传话的,殿下如此是折煞老奴了。
“陆大人为父皇分忧,凡大燕臣民,能为君主分忧者,皆是功臣,这其中怎么能少了陆大人?永诚还要向陆大人多多学习讨教。”
少年的一番话说的陆盛春十分的受用,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诚,然而这只是稍微可以让他改变一些态度,他始终不认为这位皇子可以继承大统,现如今的荣耀不过是因为长公主女罢了。
但是即便是这一时的光彩,像陆盛春这样的人也不会轻易地得罪的,人家已经给了橄榄枝,他总是要接一接的。
“殿下这么说,老奴就愧领了,只不过殿下今儿个迷了路,是碰到了什么人吗?”
陆盛春的话是有意的提醒,少年仔细的品了品,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这是这位大人在提醒自己,父皇召见自己同自己身上的玉佩有关系也就是说,和那个教训颖秋的女子有关。
点到为止,看着这少年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陆盛春也不再多言,转身在前面带路,朝着皇帝所在的承明园走了过去。
此刻的承明园,只有皇帝,和一些负责伺候的宫人,自己这位父皇,并不好女色,勤勤恳恳的打理朝政,也因此群臣上下都是一片赞叹。
陆盛春带着少年走到了一处凉亭里,皇帝正坐在凉亭里面办公,夏日闷热,承明园有水榭楼阁,各种消暑的设计都在。
“陛下,六殿下到了。”陆盛春说,压低了嗓音,生怕惊扰了皇帝。
皇帝闻言,没有动作,陆盛春却是转身对少年轻声说道,
“殿下等候一下吧,陛下在批阅奏折。”
少年点头应声,“嗯,有劳大人。”
陆盛春转身出了亭子,非常有眼力的带走了旁边的两个宫女,
少年站在亭前,听着夏夜里的流水潺潺,低垂着头,不敢出声。
然而腰间的白玉,却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
有光的地方自然是会吸引到人的,比如说皇帝正忙碌于公务的时间,便被闯入视线当中的隐隐约约的白光吸引了注意。
皇帝这才发现原来那里还站着一个人。
抬起头,皇帝不曾放下手中的朱笔,只是看向那个让他觉得有些陌生的少年,说来也可笑,这明明是自己的儿子,却十分的害怕自己。
不光是他,其他的子女皆是如此。
他努力的想要对自己的子女宽厚,可到头来却发现,有些事情不是自己可以改变的,再宽厚的方式,终究也会有人不喜,每个人的成长,人生的走向,和多种因素相关,而自己只是其中一环。
少年的目光很干净,但是也看得出脸色不是特别的健康,至少比起其他的孩子,他的脸色有些发暗,而且更重要的是,有些瘦弱的过分了些。
皇帝看着少年,问道,
“恨朕吗?”
“……”少年沉默了片刻,半低下的头掩饰着眼中的湿润。
“不恨。”
少年的声音听上去很干净,却有些怯懦,瑟瑟的,让皇帝听了觉得有些不舒服。
怎么会不恨呢?因为一个人,而导致受了这么多年的苦,自己的不闻不问,很容易便会成为憎恨的理由,因为在这宫里,憎恨一个人的原因就是这么简单。
“父皇不是儿臣一个人的君父,而是天下人的君父,君父日理万机,为臣民操劳,方才有大燕今时今日之盛景。”
少年一番言语,虽然不曾蒙蔽了皇帝的双眼,却也让他明白了现在这个孩子,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已经习惯了宫里面的生活。
若是真心,自然是好的,能明白到君主这一层面,已然是心思聪敏的孩子,而若是假意,也就是说若是少年是在说谎的话,那这样的理由也是足够让人满意的。
宫里的孩子没有那些纯真的不见一丝杂质的,更多的是复杂的心思。
“看来书院的夫子教的还算不错的。”皇帝说。
少年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索性皇帝也并不想得到少年的回应,只是看向他腰间的玉佩,目光移回到他的身上,
“这玉佩,是谁给你的?”
果然,是和玉佩有关的。
皇帝的眸光会深莫测,让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只是在观察,观察接下来少年的话是真是假。
因为陆盛春的提示,少年这一路上都在思索如何应对,索性他想好了如何回答。
但面对这位君主,早已经在腹中回念了许多遍的话说出来也难免有些紧张,
“是方才路过行宫的一片桃树林时遇到的一位姑娘所赠予。”
少年的话不假,却省略了一个人的存在,谢三。
要是让皇帝知道,自己的秘密被泄露了出去,不,应该是说这已经不算是秘密,唯一的便是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女子的下落罢了。
巧合的是,谢明依就是那少有人中的一个。
皇帝看着少年,虽然有些紧张,但可以看得出少年说的是实话。
而同样的,他的话确实属实。
有些时候,事情都是一样的,只不过说的人不同,说的方式不一样,所以效果也就不一样。
“桃树林?”听见这个地点的时候,皇帝的眼眸微动,很明显,对于这个低调他跟感兴趣。
少年没有抬头,却感觉到突然间沉寂下来的空气。
安静,沉默。
父子两个人面对面,可却没有一句话。
“行了,你去吧,抓紧时间熟悉一下行宫里的路,免得以后再闹了笑话,成何体统。”
没有太多的责备,甚至没有什么太重的语气,只是不轻不重的提醒了一句,
“课业近期可以稍微放一放,最近放松一下,如果想出去走走,可以让谢统领带你出去,不必向朕请示。”
少年微怔,对于这突然间到来的恩赐有些不习惯。
“儿臣谢……父皇恩赐。”
“嗯。”皇帝点了点头,随及挥了挥衣袖,“夜深了,你回去吧。”
“诺,儿臣告退。”少年规规矩矩的退出了凉亭,又沿着来时的路走出了承明园,看见了在门口的陆盛春。
“殿下可是得了恩裳了。”光是看面,陆盛春便看到了少年的脸色同原来的不同。
依旧是有些胆怯的,但是眉宇之间的郁色却是少了许多,年轻人很难将情绪掩盖住,所以端倪陆盛春还可以看出来的。
“多谢陆大人的提点,父皇准了永诚可以出宫。”
出宫,对于这么大的孩子来说,确实是一个恩赐,陆盛春知道。皇帝向来都是将那个人最想要的赠予给他,所以这样的恩赐是意料之中的。
“那老奴就在此恭喜殿下了。”陆盛春笑着说道,“那殿下慢走,老奴去看看陛下有没有什么吩咐,免得需要人的时候不在。”
“陆大人您忙。”
少年让开了路,让陆盛春先走,而此刻的陆盛春只是微微拱手,便进了承明园内。
少年看着陆盛春的身影在转角处消失,这才转过身刚迈出几步,却发现自己还是不认识路啊。
好在不远处的树丛后面冒出来的一个人影让他眼前一亮。
兴奋之余,少年没有忘记回头看向身后有没有人看到这一幕,索性所有人都注意些承明园里面的动静,就连门口的侍卫也只是目视前方,注意周围有没有异常。
少年往前走了几步,刚刚走到那个人的位置,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她指向右边的方向,少年向前走了几步,看见右边有一条小路。
走到了小路上,又前进了一段,那人才从身后跳了出来。
“怎么样,我来的及时吧。”谢三得意的说,她就知道他又会迷路的。
少年的脸再一次泛起了红色,谢三注意到了,却并没有挑明。
“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少年突然间开口,转移了话题,这边的谢三闻言一怔,
“怎么?”
“承明这边有没有什么你想去的地方?”少年问,停下脚步,看向身边的人。
谢三微微思索了一下,“你会骑马吗?”
少年:“……不会。”
“那真是太可惜了,承明的马场可是最大的,这个季节的夜晚去骑马,听着风在自己耳边吹过,感受着盛夏的凉爽,光是想想都觉得舒服。”
“哦,那你就想想好了。”说话间少年已经继续向前走去,这边的谢三几乎是愣在原地,看着渐行渐远的少年,许久才反应过来,
“这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谁能想到,那么一个胆怯沉默寡言的人会说出这样……调皮的话啊。
谢三有些气,但是随后又不禁失笑,看着他轻快起来的步伐,心情也跟着轻松了许多一般。
她知道那一个玉佩起到了它应该起到的作用,也知道少年是自己没有看错的。
星夜下,两个少年一前一后,这个盛夏是如此的短暂,而又愉快。
第二天临近傍晚的时候,谢三正被大哥关在屋子里抄写弟子规,房门被推开了,只是进来的两个人让谢三有些意外。
“六……殿下。”谢三站起身,不是因为少年,而是因为少年身后的祖父,谢兰,禁军统领。
“明依,见过六殿下。”谢三拱手作揖,对面的前面看着这样拘谨恭敬的谢三倒是有些陌生了,却又有几分的得逞。
毕竟昨天她可是切切实实的捉弄了自己一番。
“六殿下要去承明马场,让你陪同,有什么需要收拾的没有?”
说话的是谢兰,正是谢明依的祖父,也就只有在这位的面前小狐狸才会变成一只听话的小白兔了。
这不,谢三被吓到了一下,随及说道,“有。”
谢兰瞪了一眼自己这个孙子,别人躲都躲不及的人竟然找到了自己谢家的身上,这让谢兰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事和谢三没有关系。
但是眼下不是算账的时候,还是先伺候好这位主子最重要。
“那你快些收拾,我在外面等你。”少年开口说,随及朝着谢兰的方向微微颔首,算是敬意,
“劳烦谢统领带我在这周围走走,熟悉一下。”
“诺,殿下请。”和谢三耀武扬威的祖父,此刻对这位不受宠的殿下确实恭敬的很,谢兰同别人不一样,别人捧高踩低,他却能做到一视同仁,这也是为什么皇帝会将禁军统领交给他的原因。
再不受宠,也是堂堂皇子,由不得他们来奚落。
少年先一步出了房门,谢三看着祖父对自己的警告,下意识的背过手去,像是一个聆听教训的学生一般。
马场?
惊吓之余谢三还是没有忘记两人的来意的,马场?真的要去马场吗?
谢三有些激动,没想到少年竟然讨得这样的恩赐。
承明马场,这可是正宗的皇家马场,比之长安的上林园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所在。
光是想想,谢三都觉得兴奋,收拾的速度也就随之快了起来。
而至于大哥让她抄写的弟子规,在贵人的面前竟是如此的苍白。
临走之前谢三还看了一眼桌子上已经抄写好一半的弟子规,感慨着道,
“真是太不凑巧了,小爷要去马场了,只能等我回来再继续了,唉。”
前一刻还有些沉重的气氛,下一刻便被她欢快的步伐打破。
少年,终究是爱玩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