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闹的不欢而散,卫冬艺牵着雍清凡往回走,还没走几步,被身后匆匆赶来的林梁叫住了“小艺,你等等。”
“我爹没有别的意思,凡事都可以商量,还是有回旋的余地,你们不用急着回北京。”林梁不等卫冬艺回头,机关枪一样抢先地把话说了出来“再说你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就算有人过来接你们,也没那么快,先去我家吃点饭吧。”
雍清凡挑眉“你在怀疑我属下的办事能力?”
“雍小姐,我爹对你欣赏有加,你又何必对我们林家一直挑刺呢?”
“我乐意。”雍清凡继续挑刺“你们对我欣赏是因为我优秀,我对你们挑刺是因为你们人不坏但行为很讨厌。”
逻辑满分,林梁找不到反驳点,他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不是过来反驳的,便把脸转向卫冬艺,问她“小艺,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雍清凡打断他“农村结婚早,为什么你们林家兄弟都快四十了,才结婚抱孩子?”
“我读书晚,读完研究生后,都已经三十多了。”林梁嫌她无礼,不满道“再说你自己不也一样。”
“那你哥呢?”这回换卫冬艺问了。
林梁一愣,小心翼翼地回道“我哥他情况跟我不同,他出生没多久,我爹就把他过继到先生那边,让他给先生守孝,后来我哥结婚了,我爹把他的姓改了回来,又说他的孩子不能姓林,都必须跟先生同姓,可是我哥生的两个都是女娃,先生那边也就断了。”
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卫冬艺的头上,封建思想害死人,雍清凡看的很透,她相信卫冬艺在这方面跟她意见相符,于是掏出手机转头跟卫冬艺眨眼道“我去打个电话。”
她走到十几米远的地方去寻找手机信号,她一离开,林梁的脸色迅速缓和了下来“小艺,你的想法呢?”
“我理解你父亲,但无法接受。”卫冬艺的目光在林梁的脸上转悠了好几圈,才道“我问你,他让我留下,是真的守孝吗?”
“这…”
“无后为大。”卫冬艺认真地思考着,一字一字地吐出道“一年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情,包括要个孩子,和你,对吗?”
“我没有那个意思。”林梁慌了“我爹他也没有唐突你的意思,要是我哥他…”
“林梁。”卫冬艺轻声止住他“我有爱人了,以后也许真的会要一个孩子,那个孩子不会以任何目的为出生基础,他是我和我爱人的孩子,不属于你们任何人。”
“你昨天还说你单身。”林梁脸上惨白,上下嘴唇颤抖着“怎么一夜之间…”他的目光不经意间定格到了卫冬艺身后的雍清凡脸上,像被闪电击中一样,往后连退了几步,呢喃道“不可能是她。”
怎么不可能?同性恋这个词对于他在大城市呆过的人来讲,并不陌生,他没碰见过,不代表没有,这就很好解释了为什么雍清凡对他充满了敌意,为什么她一个陌生女人,愿意在更陌生的地方等卫冬艺过来。
“谈完了?”雍清凡回来,一只手非常顺手地环住了卫冬艺的腰“走吧,我陪你去看看你舅舅。”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村里敲锣打鼓,停了不少的车子,雍清凡跟年龄最大的那个男人打了个招呼,然后拉着卫冬艺的手,回到了老宅里面。
卫冬艺跟她这个舅舅从未谋面,并没有什么感情,她望着卫妈妈的骨灰盒思考了一下,问雍清凡“我们可以把她埋在他的旁边吗?”
“再等一会。”雍清凡给她揉着肩膀“我找人去谈了。”
谈成功的杀手锏只有一个,钱,有钱能使鬼推磨,雍清凡联系上的书记是市里面的人,书记一句话,下面的县长镇长村长都忙起来了,那个她打招呼的男人是她的下属,小柯让他留在这边等雍清凡的指挥,雍清凡的下属做事从来都是飞速,三个小时不到,村里面的车子越来越多,副县长亲自出面,召集底层的干部开会,让越家村的村民把名下的土地全部贡献出来,以每亩多少钱的价位收购。
雍清凡开出来的条件实在是太有诱惑,副县长当然没有把她要给县里投资多少钱的事情说出来,他打着官腔,给下面施压,要他们尽快把土地让出来,好让越家村经济有所发展。
雍清凡不习惯向他人示弱,施压这种事她做的很熟练,卫冬艺和她感情的开始,就是通过她的施压,现在她施压的对象是无辜村民,用村民们没有见过的天额高价收购他们的土地,大多数村民家的主力军都不在家,收购暂时成为了僵局,林栋被第一个找过去谈话,他拿到一份看不懂的合同,脑袋有点晕。
卫冬艺不知道这件事情,她真的开始收拾行李了,雍清凡却不愿意离开,她跟小柯通了几次电话,脸色不太好,看到卫冬艺把行李箱里面的衣服拿出来分成几堆,纳闷地问她“你这些要扔掉吗?”
“我北京还有衣服,这些她们可以用的上。”
她们应该是住在山脚下的姐妹俩,姐妹俩父亲出去打工了,只扔下她们和精神有点问题的妈妈在家,她们住在最偏僻的山脚下,雍清凡昨天和林福寿上山的时候,就见过她们两个人,雍清凡虽觉得对方可怜,但也没有动过想帮她们的念头,今天姐妹俩又被卫冬艺见到了,这小祖宗爱心泛滥,不由分说地就把自己的行李箱掏空了。
“政府每年都有相应的扶贫资金拨下来。”雍清凡坐在凳子上看着卫冬艺,皱起眉,表情不太舒畅“我的基金公司也有,做了十几年的慈善,我发觉中国穷人的根本问题不在穷上面,宝贝,你的一件衣服,一大笔钱,压根改变不了她们的命运。”
“有过总比没有好。”卫冬艺埋着头回答她,声音很轻,轻的几乎快听不见“我们不能以偏概全,她们今后的命运,靠她们自己努力,我只是路过,能在寒冷的冬天给她们一件衣服,也是命运,仅此而已。”
雍清凡曾经给一家揭不开锅的大学生资助过,大学生家有两个妹妹,他一个人上大学,靠他爸妈在家种田卖稻谷挣的钱,后来他的母亲因病出世,他在社会新闻中求助,说他妹妹的高中学费和自己的大学学费成为了问题,求好心人捐助,雍清凡一掷千金,许了十几万给他的家庭,后来新闻回访发现,那个大学生顺利毕业,妹妹们却还是辍学外出打工,给她们的哥哥挣钱买房子娶老婆,雍清凡听完这个事情的后续,沉默了好几个小时,金钱对于她来说是小事,但是金钱流逝背后的肮脏,着实让她郁闷了好一会。
穷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穷,也不知道为什么有钱人越来越冷漠,雍清凡见多了这方面的事情,多了深层的领悟,她公司的爱心基金那块也并没有放缓速度,依然救助着这个社会底层的人民,看他们为天降横财大打出手,看他们挥斥精神与肉体,看他们走向内心依然贫穷假意装成有钱人的生活。
病态的社会,洗不掉人心中的油光满面,这是命运,任何人都无能无力。
卫冬艺小心翼翼地把衣服打包好,又在羽绒服的口袋里放了一叠钱“这对我们来讲不算什么,又何必去计较她们今后会成为什么样子,至少在这个社会,我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小悟大爱,雍清凡同意她的观点“你说的也有道理。”
大规模收购的事情,到了傍晚,还是谈成了,除了林家名下的土地。
车子开上山顶,雍清凡拉着卫冬艺的手下车,指着山下的田地给她看“以后这就是咱们家的天下,村民拿了钱,没有地种菜,就会搬走,搬到镇上、县里、或者大城市,那都不关我们的事,以后我要把这里开发出来,学你舅舅,建个房子,种上野花,点根蜡烛,看你最美的模样,陪你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