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说什么?她压根谁都没问,拿出一袋银子,就给了。”颜庆洪想到玉秀还要给颜庆江买老山参炖鸡吃,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一袋银子!”陈氏又是抽了口气,“他们,有这么多银子?”
“肯定有,光那些绸缎,就值不少银子了吧?王妃竟然赏几个穷孩子这么多东西!”顾氏只觉太意外了。
她在家时,嫡母赏人,不是都才几贯钱吗?
“刚才白金福跟我提了娶秀秀的事,我没接话。这么多银子,玉栋又是个傻的,万一都被秀秀骗到白家去怎么办?”颜庆洪可没错过白金福夫妻俩看到银子时,那贼亮的眼神。
“明明说好了,没有嫁妆,才看中他们家的啊。”陈氏当初可跟福婶夫妻提过这话的。
“娘,说了有什么用。”颜锦程觉得他娘亲实在蠢笨,“白家本来以为是几个穷孩子,现在秀秀不懂事,被人家看到银子了。他们肯不要?白拿的,会不要?”
“那……那怎么办?”陈氏一向不是个有急智的人,眼巴巴地看着丈夫和儿子,“这些银子,可不能落白家手里,那是我们颜家的。”
颜庆洪终于点上旱烟了,使劲抽了几口,“那些银子,还有东西,得快点拿回家来,几个孩子,怎么能守着这么多东西呢。”
“那现在就去拿?”颜锦程听说玉秀家有很多绫罗绸缎时,还能等,可一想到一袋白花花的银子,只恨不得马上揣自己怀里才安心。
颜庆洪闷哼了一声,没有开口。
颜锦程讪笑着又坐下来。
顾氏倒是很有几分计谋,“爹,依儿媳看,这事其实不用变。只是,秀秀若是和白家的有苟且,姑娘家败坏家风,您作为长辈,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对对,爹,娘子说的是。秀秀要是败坏咱们颜家的名声,您不能轻饶她。玉栋管不好他妹妹,自然要您帮着大伯,管教孩子。”颜锦程只觉这主意太妙了,“要是未婚失贞,哼,奸夫***是要浸猪笼的。”
陈氏听到浸猪笼,吓了一跳,“可要是白家的找我们闹……”
“娘,白家是外人,我们管不了。秀秀是颜家人,爹就能管她。”颜锦程断然说道。
这意思就是,只将玉秀一个人浸猪笼?
颜锦鹏正从后院走到堂屋,听到颜锦程阴测测的口气,嘴唇嗫嚅几下,又闭紧了嘴。
堂屋里的几个人正低声商量着这事的安排,顾氏和颜锦程激动地脸都胀红了,四人听到声响,抬头看到是颜锦鹏,又继续低头商议了。
颜锦鹏左右看看,孩子们好像都出门去玩了,韩氏也没见到人影,他去杂物间拿了锄头出门,打算去地里看看。
夏日大雨后,风里都带着湿润的泥土味儿,只是太阳一晒,将地里的热气蒸上来,他觉得有点闷得透不过气。
走出门往右边拐,刚好碰上玉秀提了一篮子衣裳,正往这边走来。
玉秀看到颜锦鹏站在他家门外拐角处,扛着锄头,脸上神情有点古怪。
“二哥,都快吃晚饭了,还到田里去啊?”
“是啊,趁现在凉快,去地里翻翻。你去洗衣裳?”他看看玉秀的篮子里,上面的几件衣裳,全是泥污,一看就是大人的衣裳。
“是啊,趁天还没黑,现在又凉快,先去洗一下。”
“秀秀,小叔……他没事吧?”颜庆江受伤后,他本想去看看,可顾氏去了,他不便同行。
玉秀听他话里,倒还有两分真心关切,“好多了,胡大夫开了药,现在睡着了。就是腿这一断,受大罪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颜锦鹏胡乱应了两声,只觉无话可说,想抬脚走,又有点犹豫。
玉秀看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二哥,你有心事?”
“没,没心事。就地里干活,我能有什么心事?”颜锦鹏回了一句,却带出几分自嘲之意。
“二哥,地里干活可不容易。我爹以前常说,世事洞明皆学问,种地也是大学问呢。”玉秀念在他刚才对颜庆山的关心,安慰了一句。
颜锦鹏一愣,这句话,他也听大伯跟他说过。
他小时也和大哥一样进学读书。可是,他好像天生没有那根筋,就是读不好,考了几年也没能考上秀才。因此,爹娘对他很失望,就让他在家种地,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大哥身上。
天天干活,只要做不好就听着他爹说“你就不能和你大哥学学”。
十多岁时,有一次在地里哭,被他大伯颜庆山看到了。
大伯拍着他肩说:“没事,锦鹏啊,知足常乐。读书,能让人明理,可你别小看种地,世事洞明皆学问,种地也有大学问呢。”
大伯对他,对他们一家,挺好的。他娶媳妇时,他大哥娶媳妇时,彩礼钱都是大伯给填补了大半。
颜锦鹏愣神的功夫,玉秀已经与他擦肩而过,他转头,看到玉秀正走到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
“秀秀――”
“二哥?”玉秀奇怪地转头,看颜锦鹏又咬紧嘴不说话了。
玉秀长相,取了颜庆山和王氏的优点,很是柔美。可她不笑时,脸上还是有几分坚毅之色,有大伯的影子。
“秀秀,你……你们几个人,晚上睡觉都要警醒些。”
“二哥,我知道了。”玉秀笑着应了一句。
颜锦鹏看她那无忧无虑的笑脸,显然根本没明白自己话的意思,“你们,年纪小,夜里小心进贼。”
他丢下一句话,转身逃一样离开了。
玉秀没想到,颜锦鹏会交代这句话,看他落荒而逃的身影,小时候,二哥从地里回家,好像很喜欢跟自己爹说话。
她微微一笑,提了提手中的篮子,脚步轻快地往滴水潭走去。走过颜庆洪家门时,透过半掩的大门,看到堂屋里坐着的颜庆洪四人。
这一大篮子衣裳,得快点洗好。玉秀没有停,赶紧往滴水潭走。
滴水潭边上,与往日一样,有不少妇人在洗衣洗菜,金福清的媳妇红婶也在洗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