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锦程一听顾氏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大为赞同。自己就是时运不济,不然凭自己一腔学问满身才华,早就应该官印在手、一展抱负了。
“娘子说的是。只是爹也记不清到底从哪里搬来的,应该是北边吧,爹说记得坐过马车坐过船,可这找人可不容易。”
“姓颜的,在北边,我们回头就先托人打听一下。我再给我父亲写封信,他当年在北地做官,也有几个同窗同僚,或许能帮上忙。”顾氏自从出嫁后,从未和娘家有过联系,她嫁的只是个秀才,还这么多年没中举,顾家也看不上。
如今听说颜锦程可能是富贵大族,自然要赶紧写信让娘家人知道知道。
“只是,相公知道,我母亲对我……这写信回家让父亲帮忙,只怕会让母亲不喜……”
顾氏曾与颜锦程说过,当初颜家来提亲,自己听说颜锦程的才华,又在屏风后见到他后,大为钦慕,不顾家人反对执意要嫁,所以,母亲对她恼怒非常,多年不闻不问。
她想到伤心处,红了眼圈,她掏出手绢擦了擦,“只是,为了相公的前程,这些都没什么。些许委屈,妾身不会放在心上的。”
颜锦程对于顾氏当年执意下嫁,一向是得意怜惜的。这就好比王宝钏慧眼识珠,下嫁薛仁贵啊。
再听到她为了帮自己,宁愿忍受委屈向娘家求助,心下更是感激,看顾氏眼圈微红两颊生晕的媚态,忍不住搂住了顾氏的香肩,“让娘子委屈了,以后,为夫一定不会辜负娘子的。”
“你我夫妻,说这些干嘛?”顾氏眼波含水,嗔怪地看了颜锦程一眼。
颜锦程被那一眼勾的,心里痒痒的,伸手抱住了顾氏。
顾氏身子一软,倒在他身上,他摸索着去拉顾氏的衣带,两人正想柔情蜜意,院子里陈氏大叫“锦程,快来祭祖啦”。
颜锦程不得不硬生生忍住,不快地应了一声“来啦”,顾氏坐正身子,媚眼瞪了颜锦程一眼。
颜锦程嘿嘿笑着,“我先去祭祖烧香,今晚,我们人月两团圆。”
顾氏啐了一口。颜锦程正了正衣襟,走出房去。
颜锦程夫妻在柔情蜜意时,颜锦鹏,也正在和韩氏说话。
他昨晚在牌位前跪了一夜,天亮了颜庆洪才叫他回房。一夜没睡,拖着肿痛的膝盖回房后,他倒头就睡。
睡得半梦半醒时,颜锦鹏觉得肿痛的膝盖处传来一阵清凉。
他一惊,睁开眼睛,看到韩氏正坐在床沿边,眼眶红红的,手里拿了一碗绿色汁液。
他的裤脚被卷到膝盖上,韩氏正用干净的帕子蘸了汁液,给他轻轻涂在膝盖上。
他忍不住动了动脚,韩氏抬头看到他睁开眼睛了,“你醒啦。快别动,这是我从人家那要来的伤药,说祛肿痛最好,这还没敷完呢。”
韩氏说着,又继续涂抹,“你这膝盖肿的,等会儿祭祖时我给你缠圈软布。这好端端的,怎么挨罚了啊?”她说着忍不住红了眼圈,又觉得不好意思,就想拿手帕去擦眼泪。
她那手帕刚沾了汁液,这要擦眼睛里可不得了,颜锦鹏连忙伸手拉住了她手,“这手帕不干净。”
韩氏才想到自己的手帕可是沾了东西的,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你松手,还有一点儿,涂完就好了。”
颜锦鹏娶了韩氏后,心中一直有些不喜。
韩氏娘家家境不错,他们当年放话,要给女儿陪嫁五亩良田、妆奁若干。就为了这,韩家求亲的门槛都被踏破了。
他爹颜庆洪听说后,跟他说大哥读书正是用银子的时候,家里没法再为他打算了,韩氏勤快肯干又有嫁妆,要去为他求娶。
颜锦鹏觉得自己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为了嫁妆娶妻?这要传出去,不是被人笑话是吃软饭的?再说,他也有了喜欢的姑娘,早就想跟爹娘说求娶了。
他跟颜庆洪把这话一说,被颜庆洪给骂了一顿,说娶妻应该是父母之命,他这是忤逆不孝!
最后,韩氏被抬进了颜家的大门。
嫁进来后,他果然被人背后笑话是吃软饭的。还有人笑话说韩氏还不如他长得好看。
在东屏村,大家公认颜家人都是好相貌,就算是颜庆洪这样常年劳作的,看着相貌也有几分清俊。
颜锦鹏心里对颜庆洪有怨气,最后,这股气就撒到了韩氏头上。加上陈氏又告诉他,韩氏粗鲁不懂规矩,爱说闲话。他心里就更看不上了。
韩氏开始还会跟他亲近,被他冷脸相对后,也渐渐不太与他说话了。后来有了颜慧和颜林,韩氏一心扑在儿女身上,就更不与他多说,反而时有争吵。
那天,玉秀说了那番话,颜锦鹏回家后细细思考,才觉得自己这些年对韩氏,真是有所亏欠。
她嫁进家门不久,陪嫁的田地就被颜庆洪卖了银子,贴给颜锦程一家。那时她居然没有说话吵闹,甚至还在娘家人面前遮掩。
颜锦鹏想通后,对韩氏态度也有所不同,两人渐渐关系好转起来。
韩氏给颜锦鹏涂完汁液,将他裤脚放下,看他还在盯着自己发呆,假装忙碌地站起来,去屋角的脸盆里洗手帕,“再躺会就起来吧,我等下就去帮娘做饭去。”
颜锦鹏坐起来,“爹昨晚罚我,是因为我帮玉栋和秀秀挑米回家了。”
“啊?”韩氏转身,有点傻眼,就为了这么点小事,就罚跪一夜?庄户人家,爹娘对儿女,都是骂一顿打一顿就过去了,根本不作兴什么罚跪之类的,那是大户人家才有的规矩。
庄户人家要是跪坏了腿,还怎么干农活啊。
她心里对公爹这做法是有报怨的,就是碍着颜锦鹏,不敢把这些话说出口。
颜锦鹏憋了一肚子话无人可说,忍不住就跟韩氏说了。
韩氏听了,直接摇头道,“我以为你听说过呢。我听村里那个接生的刘婆说,我们家阿婆临终时,还感激伯公呢,让爹发誓要听伯公的话,好好在这过日子。刘婆说这些话,她当时在边上亲耳听到的。”
都是妇道人家,在村里坐下来闲聊时,都会说起这些家长里短。韩氏不喜欢坐家里,有空时就到滴水潭或打谷场那些地方闲坐,跟其他妇人聊聊天,所以,这些话颜锦鹏不知道,反而是她听说过。
“那爹怎么说……”
“你别嫌我说话直,去年爹对伯娘的做法,看着真让人寒心。你们家,吃的穿的用的,都可着大哥那一家了。这我也没说的,谁让你大哥考上秀才有出息呢。可是,也不能净亏着我们啊,你看看阿林和慧娘,再看看楠儿和柯儿。”
这些话韩氏也是一直憋着,现在看颜锦鹏和自己和颜悦色说话了,忍不住就说了出来。
“我知道,让你受委屈了。”颜锦鹏沉默好久,吐出一口气,内疚地说。
“看你瞎说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日子不都是这么过的。这些日子,我很知足了。”韩氏满足地说。
这话,却让颜锦鹏更加惭愧,“以前,是我糊涂,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
韩氏听着不由脸更红了,“看你说的什么话,别说了,再躺会儿就起来,去叫慧娘和阿林他们回来,我去灶间做饭去。”她说着端起水盆,拉开房门匆匆走出门。
那娇羞的模样,宛如当年洞房夜盖头刚挑下来时,看到颜锦鹏的样子。
颜锦鹏觉得心中一暖,看着自己的腿出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