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勇没想到他阿婆忽然说出这样的话,蹭地站了起来,叫了一声“阿婆”,却不知该怎么说了。
他阿婆对他一向宠溺,他没想到,武老太太竟然当众说出这么伤人的话。而且,阿婆难道不知道他的意思吗?他是喜欢秀秀的啊。
这要是别人说话,哪怕是他爹娘,他也要大声反驳了。对武老太太,他却不敢刺激,武老太太年纪大了,他怕把阿婆气出个好歹。
玉栋听了简直气死,真想照着武老太太那张橘皮脸打过去。
他还没动作,玉梁已经跟阵风一样跑过来,一把拉过武大勇腰间的香囊,“欺负我大姐,不送你你了,还给我们!”
他动作迅速,武大勇还没反应过来,腰间的虎头香囊已经不见了。
玉梁恨武老太太,看武大勇着他阿婆这么说自己大姐,居然在一边不吭声,觉得他们摆明了是一伙的,都想欺负自家姐姐。
玉秀听到妾这个字,却是一声冷笑,“小四,回来。送出去的礼,不用多想。”
她又转头对武老太太说道,“老太太,您误会了。武大哥和我哥是师兄弟,在明州相识,待我哥如兄弟,我才会送一个吉祥香囊表示谢意,就像我也给洪师傅送了亲手做的衣衫一样。我们庄户人家,女子针线没这么多规矩,只讲究个身正不怕影子斜的说法,还有情分二字。”
“既然老太太教诲,我们受教了,以后自然不会再逾矩。”
“至于身份,武家门第高贵,我们不敢高攀。我颜家,男不为奴女不为妾。祖上自有家训在,不劳您费心。”
“哥,小四,淑儿,我们走吧。”她说着转身往楼下走。
她声音清脆,戏楼上下都听到了。
武老太太听到那句“男不为奴”,只气得手都抖起来。她的丫鬟出身,在当年引以为傲,如今是举人府老太太,她很忌讳有人再提起她的身份。
玉秀这话没有明说,但却让她马上想起了自己的出身。
武老太太在云昌镇这一带,俨然是最有派头的老太太,玉秀敢这么当面违逆,她气得手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想发作。
楼下却传来一阵掌声,“好一句男不为奴女不为妾,不愧是先生旧友的孙女啊。”赫然是周明的声音。
武举人陪在周明身边,看周明对唐赫章如此说,唐赫章也是一脸欣慰地点头,不由心中有些惴惴。
他听小儿子说跟靖王府大公子相识,后来又说成王世子也来了云昌镇。靖王府大公子也就罢了,成王世子如此身份的人,平时他是想都不敢想的,自然想要拜见。
前几日听小儿子说这两人要跟颜家兄妹一起来镇上观灯看戏,早就开始准备了。
比如这戏楼,他就是想着要请这两尊大佛来坐坐的,所以一楼盖得宽敞,分了左右两边。中间一桌留着。到时请这两位往这里一坐,自家父子几个边上相陪,传出去就是一出佳话啊。
而且他知道武大勇的性子莽撞,嘱咐了二儿子留意着,要是看到颜家兄妹了,赶紧来告知自己。
武大勇刚才去迎颜家兄妹时,他得到报信急忙跑出来,就看到武大勇带着颜家兄妹扬长而去,将靖王府大公子和成王世子丢在戏台前,气的他真想掐死那个傻儿子,连忙亲自到戏台边,将这一行人请进戏楼。
等进了戏楼,周明和李承允都请唐赫章上座,一问身份,才知道这竟然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唐赫章。
他也是读书人出身,当然知道唐赫章的名头,这简直是喜出望外啊。
可惜,刚才他有多惊喜,现在就有多懊悔。
周明这出言摆明了是为颜家兄妹撑腰了,还有那句“旧友的孙女”,唐赫章旧友的孙女,说的是颜玉秀吗?这兄妹四个不是东屏村农家吗?
武大勇与玉栋兄妹往来的事,他自然是知道的。一来这小儿子一向顽劣不服管教,跟玉栋兄妹相识后,至少在外打架生事少了。
二来玉栋兄妹名声渐起,又听说靖王府大公子称他们为恩人,自己本家武知县夫妻俩提起他们也赞不绝口。他是在外走动的交游的,当然知道没几分手段和能力,可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他觉得小儿子和颜玉栋交好是好事。
武老太太这边,他也说过,到时颜家姐妹俩就待在戏楼女眷这边招待。
今天武老太太这一出,却是出乎他意料之外,连忙打着哈哈说,“我家老太太年纪大,有点耳背,我上去看看怎么了。”
他想上去打个圆场,玉栋已经护着玉秀姐妹俩走下楼了。
“颜大郎来了?你和季方可是同门师兄弟,快过来这边坐。”武举人的大儿子迎到台阶处,将玉栋往这边让。
玉栋摇摇头,“多谢武大公子,我们这就先回去了。”
他处事已经圆滑很多,可听到别人羞辱自己大妹妹,他一眼都不想看见这些人。
“武老爷,我们和玉栋是好友,又是跟着他们来镇上的,既然他们要走了,那我们也告辞了。”周明站起来告辞,走到玉栋面前,眼神流转看玉秀不怒不悲,只是一脸淡然,他却觉得有些心疼。
他又笑着说,“武老爷可能不知道,颜娘子人品出众、知礼明理,在明州时我姨父姨母都很是称赞,奉为上宾的。就连府城的诚毅侯夫人也是赞赏有加。”
李承允接口道,“是啊,颜娘子这样的人,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肖想的。”
那眼神在武家人身上溜了一圈,言下之意,武家这样的门第,就不要懒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唐赫章走过来拉过玉梁的手,“小四啊,别人无礼,你虽然年纪小,更应该大度,不要失礼。”这话更是刻薄,武老太太倚老卖老地无礼,你不可倚小卖小地失礼。
玉梁一下就明白他意思,用力点头,“唐爷爷,我记住了。”
“不许叫爷爷!”唐赫章沉下脸训斥道,“虽然我和你祖父是老友,可该叫先生时,还是得叫先生。”他说完又转头对武举人等人说道,“不好意思,这是我关门弟子,年纪尚小有些放纵了,难免有些言行失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