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国公多方打听王丹阳声名鹊起之事,却一无所得。
国师的神通是市井中开始传闻的,那些老幼妇孺,没事时嚼舌根,说些奇谈怪论。后来渐渐在酒楼茶肆中被人谈及。
有不信邪的质疑,有信誓旦旦的维护,争吵之中,名声也就传开了。
文国公不觉得这是坏事,王丹阳名声越显,说话不就越有分量?
文太后却不依不饶,要他一一排查。
所谓流言,向来是起之缥缈。
文太后再有才智,无奈困于深宫,消息不灵便,等她获知时,流言已经满天下传开。文国公要查,也是有心无力。
他只好着手扑灭流言,想抓几个吹嘘最厉害的拿了。
偏偏他抓到的第一个,就是王丹阳的大弟子静虚。
这也不能怪静虚,静虚原本是市井混混,如今跟了国师为徒弟,顿顿美酒佳肴,****金银美女,这样的好日子,都是拜国师所赐啊。他恨不得全天下都认为国师通神,这样自己身为国师亲传的大弟子,不也更有面子?
所以,喝多了黄汤,他在酒楼里油嘴一抹,大吹特吹国师捉鬼锁妖的神通。
他说得正起劲,边上出来两个国公府的随从,请他去国公府走一趟。
静虚不敢违背,只好来到国公府。
文国公不能将他以“妖言惑众”的名义处置,只好严词警告一番。
没想到,第二天,酒楼里目睹静虚被国公府人带走的,议论起这事,最后传着传着,传出国公府不干净,请了国师大徒弟过府的传言。朝中还有御史风闻奏事,参奏文国公立身不正,以致府中不宁。
文国公气了个仰倒,却如哑巴吃黄连,无法辩驳。
幸好,国公府这传闻,很快就被王师凯旋的消息给盖过了。
成化二十三年秋,蜀中叛乱被平,滕王死后,他的残兵部下各自溃逃,周明奉命追击残兵,这一耽搁,一直到成化二十四年二月,周明才班师回朝。
二月初春,冰雪初融,周明带着大军班师,其他驻地调来的士兵一路各回驻地,最后,周明带着军中将领们,还有两万精兵回到京城。
武帝龙心大悦,命文武百官代自己郊迎,同时让各位将领们休整一日,到晚间到宫中摆庆功宴。
大军到了城南,文武百官在阁老们带领之下,已经在道旁等候。
周明骑着一匹黑马,穿着一身黑色轻便软甲,远远骑马过来,大红披风风中飘起,恰如少年意气风发。
他到百官前百步远的地方,就勒住缰绳下马,带着将领们步行走到百官面前。
文官们觉得成王世子不骄纵,面上笑意真挚不少。
周明带众将领谢过百官,又喝了武帝赐下的三杯御酒,牵马走过百官之列后,上马打马入城。
王师凯旋,又是少年将军。
京城百姓们纷纷出来围观,主街两旁挤满了人群。各家铺面的楼上窗户后,更是坐满了各府的夫人奶奶小娘子们。
有胆大的小娘子探头张望,看周明肤色略黑,但面容英俊,不由发出轻叹。
有奶奶们看那些小娘子娇羞的样子,取笑道,“听说周世子今年二十岁了,王妃正急着挑媳妇呢。”
那小娘子听了,羞红了脸,抓着说话人的衣袖不依,眼睛却还是舍不得从楼下那少年英雄的身上移开。
周明骑在马上,目不斜视,耳边听着各种轻呼,甚至还有绣帕从天而降。
他看看周围的目光,可惜玉秀不在这,白瞎了自己这一身打扮啊。
忽然,周明见黑乎乎一团东西往自己这边砸过来,那黑影看着有些分量,他下意识伸手一抓,触手柔软。他拿过一看,是一串迎春花编成的花环,花环连接处还细致地拿绣帕给包了。
周明抬头,街对面楼上几个人影闪过,看得出来是年轻女子,这些人倒是大胆。
他想着,怕被人误会,赶紧将花环给扔了。
在蜀中的时候,他们路过南夷的寨子,那些南夷女子大胆丢花,有将领不知道规矩接了,惹出好大的麻烦,那些女子跟饿狼一样扑过来抓人做女婿。那将领打仗时死都不怕,那时却吓白了脸,躲在营帐中不肯出来。
周明从这事里,记住了一件事:女人的东西不能接不能拿。
那头的小娘子看周明接了花环,正露出一丝羞涩的笑意,却见转眼间,自己丢的花环被丢到地上,那笑意僵在脸上,脸色红了白,白了又红。前面红是羞的,后面红也是羞的,不过是被气羞的。
周明不知道自己已经伤了小娘子的心,只是正了正衣襟,继续带头前行。
他的身后,是此次蜀中征战的各级将领们,玉栋也在其中。
他本来战事结束时,就想告假回家的,他离家转眼近两年,也不知家中怎么样了。这两年里,因为战事吃紧,时常开拔,都家书都没能接到几封。
仅有的几封家书里,玉秀和玉梁告诉他家中安好勿念,又说婶娘有孕了。
玉栋想着小叔都要有孩子了,也不知孩子会长得像谁。
这两年里,家书里玉秀和玉梁却会提到家里在裁新衣,给他和玉淑都做了。会说家中在准备月饼,也备了他和淑儿爱吃的口味。
他知道玉淑还是没消息,只是,兄妹三个却都不信淑儿已死。
唯有年前九月的一封信,玉秀在信中写到淑儿落崖已经两年,明年玉梁乡试后打算进京到国子监求学等语。
这次回来前,周明说他这次必有封赏,就不知是何职。
玉栋想,最好是能让他回明州,这样到时他就能回家去看看,最好能待到小四乡试后送他们回京。
边上其他的将领看玉栋出神,有促狭地踢了踢他的马腹,“颜老弟,想家还是想媳妇啦?”
“颜老弟还没媳妇呢。喜欢啥样的,告诉大哥,大哥给你保媒。”
玉栋被这些人闹了个大红脸,咳了一声,“诸位哥哥自己先娶妻吧。”
在军中待久了,被取笑多了,玉栋也会反击了,对这些人的调笑,脸红可不行,得取笑回去才行。
果然,那两人被玉栋的话一将,边上人都偷笑起来,玉栋才十六岁,这些人可都二三十了。
众人说笑着,终于到了诸将歇息的营地,各自下马找地方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