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停在外头,跟着迎亲的杏色衣裳的妇人,也是齐靖的嫂子因名字中带着杏字,人称杏儿嫂,这杏儿嫂早早的进了屋,将齐靖的娘齐顾氏拉到一旁说话。
“三婶子,你也知你家老四那个样子,别说生人,就是俺们这些熟人见了都能吓着,云三姐娇滴滴的小娘子要是看着老四那张面皮闹腾起来可怎生是好?这样大喜的日子不是叫人笑话么。”杏儿嫂倒是个心直口快的,不过因她素来心肠好,又喜爱帮衬人,要村子里很有几分好名头,齐顾氏倒也不会想着她幸灾乐祸怎么的,很能听取她的意见。
“你说怎么着?”齐顾氏也有几分着急:“你也知道,俺们一家就没个长的好的,好容易讨着这么一个媳妇,要是真出了事,俺家老四以后的媳妇……”
杏儿嫂小声道:“我看这么着,掀盖头的时候叫老四离远点,掀了盖头就赶紧走,等到入了夜,黑灯瞎火的两口子把事办了,她身子都给了老四,想来也没心思闹腾了。”
齐顾氏一听两眼放光,一拍大腿:“这主意好,女人嘛,身子给了谁,还不跟谁一心一意过日子,等她瞧惯了老四,俺们一家再对她好点,她要啥给她买啥,叫她过的舒舒服服的,她还能怎么滴。”
杏儿嫂也笑了:“云三姐也是好福气,能嫁到婶子家,碰着婶子这样一个好婆婆,她要真是个知事的,以后也得安安份份,若不然,咱们村子里可都是齐家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叫她淹死。”
“可不敢。”齐顾氏美滋滋道:“俺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家,她要真过不下去也成,等给俺家生个好看的孙子,她乐意去哪就去哪,俺们也不拦着。”
齐顾氏原来和杏儿嫂躲着说悄悄话的,没料着她这话叫齐靖给听着了,齐靖当下虎了一张脸,闷声闷气道:“娘说的啥话,那是我媳妇,我娶媳妇是想好生过日子,可不是图她给我生儿带女的,她要能跟我过日子就过,实在过不了,我也不会拘着她,放她走就是了。”
齐顾氏是个宠儿子的,不敢不听齐靖的话,当时就赶紧改口:“嗯,这话对,你说怎样就是怎样,娘没啥意见。”
齐靖又看了杏儿嫂一眼,想着刚才听着杏儿嫂说的那些话,再想想自己那张吓人的面皮,心下更为忐忑,紧张的握握拳,心说也不知道云三姐会不会嫌弃自己,要是她真的嫌弃,自己又该怎样。
这么一想,原来的那些喜气全没了,拉着一张脸更叫人害怕。
就在这个时候,男傧相寻了齐靖来,着急忙慌就拉着齐靖往外走:“赶紧的,时辰快到了,你得接你媳妇下轿啊。”
又有女傧相寻齐顾氏去:“三嫂子快些准备,新媳妇要下轿了,桌椅都摆置好了没?可得给人家娘家人安排个好地方啊。”
齐顾氏一听也急了,大着嗓门就喊了起来:“金枝,银竹。”
立时就有粗声粗气的声响传来,紧接着,两个长的人高马大的女子快步走来,这两个女子长的比寻常男子都高,那两张脸长的也很相像,都是长脸蛋,黑面皮,眼睛倒是挺大,然鼻子带些鹰勾鼻,嘴唇也厚实,虽不说眼鼻口歪,可到底长的实在有些不好看。
这两个女子几步过来,听齐顾氏道:“摆几张席面一会儿招待云家人,要好的,好酒好菜招呼着,别失了礼。”
当先梳着简单的一字髻的女子接了口:“娘,早摆好席面了,我和老二各处都看了看,没啥不好的,屋子也都收拾停当了,老五老六正在厨下帮忙,老七老八在门外等着接新媳妇,老三看着肉不多,才上山抓了几只兔子正剥皮呢。”
齐顾氏一听极为满意,夸了老大金枝几句,就叫她跟银竹又忙活去了。
这时候,外头鞭炮声响起,齐顾氏也顾不上别的,赶紧拽拽衣裳就出了门,脸上喜气洋洋的和门口看热闹的乡邻说话,又瞧着喜婆从轿子里搀出一个身量苗条,弱质纤纤的女子来。
女子一身红衣,走起路来姿态很好看,只是隔着盖头,实在瞧不着长的啥样子。
不过,光看那身量也知道定然是个好的,齐顾氏一瞧,笑的越发的得意了。
她一得意,做事就有些着三不着两的,一把拉过不远处的齐靖,笑道:“还不赶紧扶你媳妇进门。”
齐靖看着云瑶下轿子,心早酥了半边,他向来不是个很讲究的,听他娘这么一说,当下就将喜婆挤了开,亲自扶住云瑶。
云瑶这里才被鞭炮声给吵醒,还有几分迷糊,也不辩是谁,就跟着往前走。
走了几步才发现扶她的是个男子,云瑶心里一惊,就留心上了,她隔着盖头低头看看旁边的一双脚,看那双脚很大,想着这个男子个子应该很高。
然后又看到胳膊上扶着的一只手,那只手也很大,皮肤有些粗糙,想着应该是个能做活的人,再加上那只手上的皮肤是云瑶最喜欢的古铜色的,云瑶看了心里就有几分喜欢,心说起码不是最叫人厌烦的白面皮,怎么都是能忍受的。
其实,云瑶心里也明白,这时候能够扶她的,除了那位齐家据说长的很丑的齐靖再没有别人。
“前头是门槛,小心点。”带着沙哑低沉,不过却很好听,在云瑶听起来很性感的声音传来,云瑶嘴角勾了勾,有了几分笑模样,听这声音真好听啊,就像是,就像是第二战队元帅格斯的声音,那种叫人听了耳朵都想怀孕的声音。
“好。”云瑶答应一声,心里添了几分喜色,心说就算是齐靖长的难看点,可就凭他的肤色以及这把子声音,也不算不能忍受。
云瑶的声音脆脆甜甜,听的齐靖心里那半边也酥了,走路都打晃,整个人迷迷登登的将云瑶扶进喜堂。
紧接着就是拜天地,等拜过天地父母,夫妻对拜过后,齐金枝和齐银竹过来将云瑶扶进新房里。
外头来往的宾客已然开始入席,云家送亲的那些人也都坐好了,不一时,就有茶水点心送上,又有齐家庄里德高望重的或者能说会道的人前来相陪。
云琅做为云瑶的兄弟,今日也在送亲的行列当中,他进门的时候看了齐靖一眼,就这一眼,就看的心惊肉跳,他这个性子冷漠的人看着齐靖,都开始为云瑶抱不平了。
无它,齐靖实在是长的……真不好看啊。
等到云琅入席,看着摆上来的上等席面,就有些挑刺,一指上来的一盘兔肉:“我向来是不吃兔肉的,很不惯草腥气。”
上菜的是齐家本家的小子,看了一眼云琅,忍气道:“且等等,一会儿给小郎换盘菜。”
说完,这小子闷声离开,云琅一笑,见管事的过来,对管事的说道:“有没有状元红,今日大喜的日子,必要喝状元红的。”
管事的一听,立时去寻齐靖拿酒,齐靖一听小舅子寻酒,亲自去窖中拿了一坛来,泥封也没开就这般提了过去,往桌上一放,又拿了酒壶和酒杯,对云琅一笑,这笑容虽不好看,可却也显的憨憨厚厚,叫人只觉得要是刁难他有些太过了:“这是前天才取出来的酒,埋了二十来年的陈酿,小郎尝尝如何?”
说完了,齐靖亲自满上酒,自己端了一杯:“我前头还有些事情,先敬各位一杯,等忙活完了,再过来喝几盅。”
他自己先干为敬,就是云琅想寻事,也寻不出什么来,只能烦闷的喝了一盅酒,放下酒杯冷笑一声:“这酒真不怎么样,哪里像是二十多年的陈酿。”
齐靖丝毫不以为意,笑道:“哪里比得过云家酿的酒,听说岳父母酿的女儿红最是好喝不过的,且等回门的时候我也要尝上一尝。”
云琅一噎,讪讪道:“等着吧,若是今儿喝剩下了,到时候还能给你尝尝,要是没了,你尝也尝不到的。”
“想来岳父母疼我,必然给我留着些。”齐靖笑了一声,见又有人来寻他,就对云琅抱抱拳:“小郎先吃酒,我得去新房掀盖头了。”
云琅心里越发的不受用,却找不出发作的借口,只得摆手叫他自便。
齐靖一离开,就有一个齐家小子过来啐道:“什么玩意,我看他就是故意寻事的,也亏的四哥忍着,要是我,早一拳打将出去了。”
齐靖摇头笑道:“他怕也是瞧我实在不好看,这是在为自家姐姐抱不平呢,人家千娇万宠养大的漂亮姑娘就这么嫁了过来,凭是谁也受不住,叫他说两句也无妨。”
话虽这般说,但是齐靖却想着,云三姐在云家日子怕过的也不是多好,不然,云家也不会因为财礼给的多便将云三姐嫁到自家的。
想着云三姐,齐靖心里就有些发虚,待进了新房,看到端坐在床上的云瑶,齐靖咳了一声,拿过挑盖头的秤杆快速将盖头挑起,之后扔下秤杆便走。
他实在是害怕,就怕云三姐看到他的尊容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