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齐老牛走到安家的时候,都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安家住的地方也多是官宦人家,这些人也有许多认得齐老牛的,齐老牛过去的时候,又正好是这些当官的下衙回家的时间,见着他,难免都要问侯一声。
比如说:“国公爷,您老可是稀客,您这是来干啥来了?”
齐老牛就会笑吟吟的答上一句:“这不,想娶个平妻,已经相看好了,我就拿些礼物来见见未来老丈人。”
“哟!”那些人一听就极为惊奇:“您老可真成,您这相看的是哪一家?”
齐老牛笑笑:“安家姑娘。”
又有人会问:“我听说安家姑娘不是要许给您儿子做平妻么?怎么的,安家有几个姑娘?可这也不对啊,没有姐妹嫁父子的。”
齐老牛赶紧摆手:“弄错了,弄错了,本就是给老夫说的,庚贴都换了,结果太上皇一时高兴颁错旨了,这不,我赶着上门来解释一二,省的我那老丈人一生气,不把他家姑娘嫁过来了。”
“原来如此。”这些人都听住了,愣了一会儿之后就开始恭喜齐老牛,并且好几个人都说等到齐老牛成亲的时候必然上门讨杯酒喝。
齐老牛都是笑着应下。
说了一会儿话,应付了一些官员,齐老牛总算是走到安家门口了,他叫随从敲门,不一会儿安家的大门打开,门子出来问了一回,听说是承国公来访,立时将人请进去,又叫人飞跑着去告诉安老实。
没多大功夫,安老实就匆匆出来,一边紧走一边对齐老牛抱拳道:“您老来了,真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安老实走过来还想给齐老牛见礼,谁想到,齐老牛动作可比他快多了,齐老牛拱了拱手做了个揖:“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呃?
安老实傻在当地,都不知道要作何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结结巴巴的问:“国,国公爷,您这,这是什么意思?”
齐老牛笑了笑:“你不是和我家儿子给我说定了亲事么,你家姑娘要嫁我做平妻,这信物也拿了,庚贴也给了,怎么的,想反悔?”
“不,不对啊。”安老实更加紧张,搓着手问:“我说的是,是您家儿子,是齐相,可不是您。”
“怎么不是?”齐老牛一听就拉下脸来,做出一脸气愤的样子:“你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言而无信?早先明明说好的亲事,如今竟是不承认了,凭的什么?还说什么要给我家儿子做平妻,我呸,你们倒是想的美,你拿庚贴看看,那上头是谁的生辰?旁的都能错,这个可错不了。”
“拿庚贴。”安老实也给气着了,一边引着齐老牛往里走,一边叫人把庚贴拿过来,拿来一瞧,登时傻在当场。
旁的先不说,这庚贴上可有出生的年份,齐靖不过是二十许的年轻人,他出生的时候可是承平帝在位之时,那是承平年间,可是,庚贴上分明写的是文宗皇帝的年号,正正和齐老牛的年岁合适啊。
“看了吧。”齐老牛把头一抬,一脸的傲气:“正是老夫的生辰,总错不了的吧。”
“许是,许是拿错了。”安老实这会儿头上冒汗,他连擦都顾不得擦,紧着想办法推拒,可惜的是他本来就是个老实人,又不怎么能言善辩,这会儿也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来。
齐老牛冷笑一声:“拿错了?这个能拿错?姓安的我告诉你,老夫可不是什么平头百姓任由你们耍着玩,老夫堂堂的国公爷,皇后娘娘的亲爹,皇帝陛下的亲舅舅,可不是你一个小官想拿捏就拿捏得住的,你家姑娘即许了老夫,那就不容反悔,你要是敢悔婚,老夫就闹的你们安家阖家不宁。”
说到这里,齐老牛噌的站了起来,伸手就拍起桌子来:“老夫可不只有一个当宰相的儿子,还有七个姑娘,七个女婿呢,老夫偏不信他们爹叫人欺负了,他们也能坐得住。”
这话说的狠了,还真像是街面上混混打架之前放狠话,安老实哪里经过这个,登时吓的腿都软了。
“这,这……”
安老实头上的汗水滚滚而下:“姑娘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啊,那还是太上皇的姑娘,我总得请示一下吧。”
“只管请示。”齐老牛大度的一挥手:“就算是太上皇也得讲个诚信啊,总不能定下的亲事因他一句话就搅黄的,天底下没这样的理儿。”
说完话,齐老牛狠狠的瞪了安老实一眼,拍手叫随从将带来的礼物抬进来,往地上一放就对安老实道:“反正老夫是送了定礼来,你们家也收下了,这门亲事,你不答应都不成。”
他看都不看安老实,气哼哼的一挥手,带着随从就走。
安老实去追,可哪里追得上齐老牛还有那几个身强体壮的随从,没办法,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人都走光了,他抱头蹲在地上哭丧着脸道:“这叫什么事,这叫什么事?我早就说这事不地道,没这样算计人的,可是……如今可倒好,算计来算计去,白白的苦了贞娘。”
“爹爹。”
一个带着哭意的声音传来,紧接着,穿着淡粉衣裙的女子迈进屋中,这女子鹅蛋脸,修眉俊目,挺鼻薄唇,看起来倒真是个清俊的小娘子。
安老实抬头看了女子一眼,苦着脸道:“贞娘啊,你,你都听着了?”
这贞娘进屋,进来就哭:“都听到了,女儿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等事情,这,承恩公府实在欺人太甚,我想进宫找父皇好生说说话,我们不能由着人这样欺负。”
“是啊,进宫找太上皇叙叨叙叨吧,你总归是他的亲骨肉,他不能不管你吧。”安老实抹了一把脸起身:“再者,太上皇也丢不起这人,他总不能真叫你嫁个老头子吧,而且,这辈份也不对啊。”
安贞娘强笑一声:“都是女儿不好,给爹添麻烦了,叫爹跟着受累,往后,往后女儿定然记得爹爹恩情,一定要好生孝顺爹。”
安老实听的这心里吃了蜜一样甜,却还是摆手道:“不必,不必,我也是,也是为了你那福薄的娘,是你娘临终前把你托付给我的,我就一定得好生待你。”
安贞娘一笑:“爹对我的大恩大德,我一生一世都报答不清。”
“哟!”就在父女温情脉脉之时,大煞风景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红着绿,打扮的极为妖娆的中年女子迈步进门,一进来靠着柱子就上下打量安老实和安贞娘:“这就父女情深上了,还一生一世报答不清,我呸,贞娘,你说这话亏不亏心,就你那缺德模样,没良心的样子,我们也不指着你报答,你早早的嫁出去别在家里丧着,我就谢天谢地了。”
“夫人。”安老实先是吓了一跳,后头又有些生气,可他并不敢怎么着安太太,只能在一旁劝着:“贞娘也是一番好意,这孩子是个实在的……”
“呸。”安太太啐了一口:“也就是你瞎了心瞎了眼的看不出她那些小心眼,一心一意的当她是个好的,结果叫她坑成这样,我还告诉你安老实,既然你已经给她许了人家,人家承恩公也不嫌弃她,那就赶紧把人嫁出去,咱们家也好清清静静的,不然的话,小心老娘跟你没完。”
“夫人,夫人。”安老实赶紧安抚安太太:“这实在,承恩公的岁数实在太大了,再者说,他有儿有女的,如今子孙满堂,咱们贞娘去了可连个沾脚的地儿都没有,这不是把孩子往火坑里推么,夫人,你……”
安太太横了安老实一眼,又看了一眼缩头缩脑站在一旁做委屈状的安贞娘,气的心火上升:“怕什么,她可是跟她那死了的娘一个模样,惯会狐媚妖道的,勾搭男人那可是很有一手的,她嫁过去,指不定勾的承恩公把原配扔在一旁呢,就像她娘一样,早先和你勾勾缠缠的,结果呢,还不是转眼就跟了太上皇么。”
“你,你,混说。”安老实叫安太太揭伤痕弄恼了,甩了袖子就走,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带走贞娘。
他们前脚走,后脚安太太连声冷笑:“我混说,我说的可都是真真的,再没一点假的。”
“呸,作死的东西。”安太太看了一眼安老实的背影,又骂了几句,扭身出了屋子,她也没回房,而是去了她儿子那里。
安家除了有贞娘这个养女,还有一个亲生的儿子,这可是安太太亲生的,岁数比贞娘小两岁,长的和安太太有些仿佛,一个大男人长的有些妖媚,因此很不得安老实喜欢。
不过,安太太却疼他如命,这位安公子也是个争气的,虽长相上头狐媚了些,可为人却极为稳重踏实,又通诗书懂礼仪,是个再好不过的人了。
安太太过去的时候,安公子还在书房读书,见安太太进屋,赶紧起身见礼。
安太太进去就将伺侯的两个丫头赶出去,又关了门,拉安公子坐下:“儿啊,娘跟你说件事。”
“娘,您说,但凡儿子能做到的就绝不推拒。”安公子笑了笑,转身给安太太倒了一杯茶。
安太太一边喝茶,一边斟酌:“儿啊,娘想和你爹和离,想带你离开安家,你愿不愿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