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姨娘自然也就知道,方才丽敏什么都瞧见了。而如今自己这般,落在丽敏眼里,那俱是做作罢了。一时文姨娘心里也觉得没趣,便起了身子,轻轻的拍去了衣摆的尘土,又将自己的女儿拉扯起来。天知道哪里来的糊涂东西,却也是接二连三就坏了自己的事情了。
文姨娘紧紧的捏着帕儿,她是善于调香的,这帕子上原本也是沾染了一些粉末。今儿出门前,她也就是在马鼻子前晃了一下,过了阵子,药就发作了。
只这个姚雁儿,还真是有几分运气的。
当然文姨娘亦是个极谨慎的人,就算是有什么打算,也不会只依仗这个。单单靠惊马就除掉姚雁儿,文姨娘亦是没有存这般侥幸之心。
可是文姨娘心里仍然着恼,恼恨这丽敏便爱管闲事,就这般坏了自己的事儿了。
这官家小姐,身娇肉贵,便只是个庶出,也比自己这般奴婢出身的要好得多了。
文姨娘盯着丽敏,眼底深处,竟也流转了几许怨毒之色。
等文姨娘扯着女儿去了,云辞寻着丽敏,他面上亦是添了些个恼怒之色。
“我便说了,那个女人便不是个好的,你却不肯听劝。”
云辞眼里也是心疼,他如何不知道,这些京中女子犯起口舌,自是极阴损的。
“可是敏儿亲眼所见,夫人并没有为难那个妾。哥哥,你不相信我?”丽敏认真瞧着云辞。
云辞一时为之语塞。
是了,便是他自己,也会认定那个虚伪的女人因为文姨娘得了皇后恩宠便有意留难。那女人便是个寡情的,从前跪着求着送上门去给秦渊做妾。如今秦渊死了,却也浑然不做一回事儿。只丽敏这个年轻单纯的,方才瞧不破姚雁儿那些个心思。
可是既然丽敏这样子说,那女人自然没有为难那个妾。
云辞只得说道:“你说的,哥哥自然也是信的。可是这也没什么了不得,那些妇人姑子说什么,只是外边儿传出去不好听。只要侯爷疼她,谁也动不得。”
这些内宅算计之事,丽敏这小姑娘自然是不懂,而自个儿也是极不好解释的。
姚雁儿独个儿走着,她瞧着寺里的菊花,这里的僧人养菊很费了些功夫,粉白绿黄,养得娇嫩,亦难怪是京中一景。
娇蕊想要说什么,却是被红绫扯住了。夫人瞧瞧这花,散散心,心里快活些,也是好的。
平日里那些个堵心的事原本就不少了,如今散散心也是好的。
姚雁儿也干脆挥挥手,打发走了丫鬟,只一个人这般闲逛。
红绫原本有些担心的,只又念如今皇后也在这儿,此处自也是极为安全的。故此她也和粉黛几个便下去了,只留姚雁儿一个人独处。
姚雁儿瞧着这些个菊花,却也是微微有些恍惚。
小时候,父亲也知道这儿的菊花有名,若是有暇,亦是会领着自个儿来这里的。那时候,还有几个堂姐堂妹陪伴,弯弯那丫头,却也是个顽皮的,只扯了那些个菊花,胡乱插了自己一头。那个时候,自己自然也是欢喜的。
可是如今,自己成为了侯夫人,却连从前的亲人都不能见了。
只这时,一个男人身子却是闪了过来,轻轻把玩自己手指间一枚玲珑玉。
“昌平侯夫人,可是许久不见?”
那男子一身紫色衣衫,长眉轻敛,眼波流转,仿若寒水一般。只他那唇角儿轻轻一挑,笑意盈盈,隐隐透出一股子邪气儿。
一时间,姚雁儿浑身冰凉。
那样子的嗓音,她似乎是听过的,却也是入了自己梦魇,仿佛再也摆脱不得一般。
原来那身子最后的记忆,是男子赤着身子,躺在床上轻轻笑着瞧着自个儿,手指轻轻捏住了自己的下颚:“不过是弄来玩的,何必要来成婚?”
对方手指捏得极紧,传来了一股子的疼痛。而她内心之中亦是浮起了一股子的屈辱,那身子透出了一股粘腻的感觉,让姚雁儿觉得恶心到极点。
而上一次,自己在树林中,便从那树上跌落下来,浑身生疼。她唇儿里咳出了不少鲜血,似乎只觉得自己都喘不过气来了。
那男人带着鬼面具,有如梦魇一般出现,神色竟然是说不出的冷酷,对方扣住了弩箭,就这般冷光森森的对着她。她只觉得自己都喘不过气来了。
对方那嗓音,却也好似毒蛇一般,窜入了姚雁儿脑海里。
诸般情绪只是在姚雁儿心尖儿转了转,只她抬起头来,眼里却也没了惧意,只如秋日的天空一般,明澄水亮,温温柔柔。
姚雁儿眼里只有些许错愕,却并没有什么惊惧心慌,只轻轻说道:“公子,我们什么时候见过?”
聂紫寒目不转睛的瞧着眼前女子,她俏生生的脸儿轻轻就抬起,唇瓣儿柔柔的,皮肤白白的,乌黑的眸子却是凝定柔和的,只有浅浅的错愕。
这女子,掩饰的功夫倒是极好的,只瞧她面上神色,定然会觉得她是纯良无辜。
许是没有瞧过自己,故此方才这般淡然。只聂紫寒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觉得这女子似乎什么都知道的。
只她这般静静的眼神,却是让聂紫寒有些不满意,虽然澄亮,却好似湖水一般平平静静的。
他不由得想起那一日,姚雁儿瞪着自己的样子。当时还不觉得,可是这些日子,这妇人眼神就跟烙印在自己的心口似的,就反反复复的想起来。聂紫寒只不知道,这妇人如何就拿这样子的眼神来瞧自个儿。
似乎也不止是怨恨,还有些别的。
可是为何就如此瞧着自己?
那种眼神,好似让他血液沸腾也似。他是许久不曾有这样子的情绪。便是去了勾栏院,花了些个重金,寻了些个号称头牌的粉头,搂着在怀里,却也是索然无味,只觉得一点意思也没有。
他凑过去,只低些声:“那日秋猎会上,夫人不是见过我,我遮着面呢。”
姚雁儿眼波一颤,聂紫寒可不就是个疯子?这话儿要是扯出去,京里可不闹些个翻天巨浪?她原本亦只是想这般虚应过去,只却料不到,聂紫寒竟然自己扯出来。
她暗中咬了下舌头,舌尖儿透出了一丝丝的痛楚。聂紫寒缠着自个儿,那是为了什么?
是了,自然不是疯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就是姚雁儿。
既是如此,那自然就是赵宛那档子事儿。
姚雁儿樱唇轻启,低低的轻呼一声,眼睛里自也透出说不出的恐惧。
自个儿被人追杀,见到那个凶手,自然也就是这般反应的,总也是挑不出错处。
聂紫寒却越发觉得索然无味,这妇人并不是这般胆小的,那日便是要死了,眼睛里流转的也是说不出的倔强,可不似如今这般怯弱惊恐的样儿。虽然她身子骨是极弱的,可是骨子里却也是极为刚强的性子。
他眼波流转,一双细长的眸子之中,更禁不住有些个寒光流转。这女子越是这般情态,越是说明她是极为冷静的,并不是真个慌乱。恐怕也只有这样子的女子,方才能将弓提起来,将不动声色杀死一个郡主。这份心狠手辣,自己可还真是极心喜的。
那样子的目光,好似凶残的兽类,盯上了猎物似的,透出了几分欢喜。
可真是有趣,让自己吃了一个哑巴亏的女人,竟然是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妇人。
细细一瞧,可真是冰肌雪肤,似一掐就能掐得出水来一般。
原本想着如何折磨她的?可是要将她身上肉一片片的割下来,慢慢的折磨死了?聂紫寒眼睛里顿时透出了兴奋的光芒。
只用些手段,撕碎了这妇人的伪装,让她又露出这样子的表情。
聂紫寒蓦然就伸了手,一把将姚雁儿搂住在了怀中,顿时感觉姚雁儿的身子一阵僵硬。他凑过去,在姚雁儿耳边低低说道:“怎么,杀了赵宛,弄死一个皇族郡主,便以为没有事儿一般。”
女子肌体之上,散发出一股子药香,顿时让聂紫寒皱起了眉头。
只他心里泛起了不欢喜时候,方才也是回过神来,知晓自己为何不欢喜了。只因为那个女人,身上是不会有这么些个药味儿。
只这妇人,落在自己怀中,竟然是出奇的柔顺,倒是让聂紫寒心中生出了几分狐疑。
他却也不曾留意,姚雁儿一双眸子却也是空落落的,竟似有些个空洞。
那猎物被毒蛇吓着了,惊慌失措自然也是有的,然而若是害怕到了极处,那却是眼神空洞,失了魂魄也似。这日日夜夜的噩梦就出现在自己跟前,周围还满是这个男人的气息,姚雁儿只觉得整个人仿佛沉入了寒水里了一般。
“你倒是乖顺。”
聂紫寒心中狐疑,随即心下也有些不屑。莫非这妇人自认美貌,准备靠着这份柔顺,博得男人的同情?
他伸出了手掌,手指就快要勾上了姚雁儿的脸儿上了。姚雁儿忽的一口咬上去,竟然是极用力的,亦不是女子*时候那般撕咬。一股子痛楚顿时从聂紫寒手掌间传来,让聂紫寒面色一变。
而姚雁儿亦是呸了一声,极迅速的拔出了自己发钗,朝着聂紫寒手臂上一刺。她手指虽然酸软无力,发钗却是很尖锐的,尤其是刺入了穴道,聂紫寒半边身子也是微微一僵顿时发麻。
姚雁儿侧头瞧了聂紫寒一眼,一双美眸之中却也好似喷出了滔天怒火。
她手指迅速的捏起了自己的裙摆,就如鱼儿似的就迅速跑开。
聂紫寒亦是错愕,待回过神来时候,姚雁儿那素色的裙摆已经消失在菊花花丛之中。
是了,这妇人是不会武功的,纤弱无力,可应该也懂刺穴之技,自己猝不及防,竟然中了她的暗算。
这可真是有些意思了,一个内宅妇人,怎么就会这样子的手段。
聂紫寒将刺在自己肩头上那枚发钗拔出来,顿时喷出了一小股鲜血,而他却也是好似不知道疼也似。而如今,聂紫寒竟也做了件别人再没想到的事情,他竟然伸出了指头,在自己受伤处用力的按了按,仿佛嫌弃自己伤得还不够重一般。
感受着肩头传来的痛楚,而聂紫寒的唇角,也是露出了一丝丝的笑容。
这才有些意思了。
以他如今声势,大江南北,燕瘦环肥,各色佳丽,他也是瞧得多了。可是任是如何绝色的美人儿,他竟也觉得丝毫不动心。下属有意讨好的,心中也是狐疑,甚至猜测聂紫寒可是有那龙阳之好。可是聂紫寒既不如何好女色,更是不沾染男风,他就跟石头人儿似的,早就对很多事情没什么感觉了。
而那些女子,或清冷、或妩媚、或娇艳,可她们皆是没有如自己记忆之中如烈火一般的眼神。
自己想要的,如今已经没有了,有一个代替品,便也弄一弄,那也是好的。
聂紫寒心里那点心思渐渐活络了,似乎也想明白什么也似,心里也是添了几分的了然。
许是自己,心里所求不就是这般?便是这妇人如今已经是别的妻子,与他而言也没有什么相干的。便是样子不同了,便算只是一个代替品,可是这个代替品,可不是最像一个?这纳兰音还应当庆幸,自己突然就有了这样子兴致,否则早就已经容不得她。
姚雁儿跑得没力气了,方才喘气儿,她压下了自己心中那份惶恐。
是了,对于聂紫寒,她就是恐惧多过愤怒。如今自己换了个身子,成为另一个人,可是他仍然便是缠着自己,让她不得安生。她额头渗出了汗珠,面颊更是赤红一片,越发显得说不出的娇艳。
只这个时候,一个尖尖的嗓音却是响起来了:“音娘,你到底做出了什么亏心事,竟然就这般样子?”
孙慧安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仍然这般尖尖酸酸的说话。姚雁儿素来知晓孙慧安是不喜自己的,可是仍然觉得孙慧安如今说话的口气显得好生古怪。一旦没遇到聂紫寒,她心思就活络了,一颗心又是沉静起来。她抬起头来,举目张望,发现不少贵女都聚集在孙慧安的身边。
这些女孩子,之前也是三三两两的,各玩各的,如今却凑在一起,必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而且她们那神色,似乎也有些不太对劲儿。
“我身子骨弱,走得乏了。”姚雁儿不动声色,就这般说道。
蓦然一个女子却凑向前去,啪的打了姚雁儿一巴掌。
那女子十六七岁,面容清秀,中上之姿,一双眼睛就这般瞪着姚雁儿,却是一脸不屑的样子。
便是孙慧安也是吓了一跳,她是个嘴毒的,倒是不会随便动手便打人的。孙慧安也认识这女子,知道她是王家的女儿王果儿,一贯也是刁蛮凶狠的。
姚雁儿没堤防,挨了这一巴掌,脸颊上顿时多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儿,就这般顶着。她只觉得面颊火辣辣的,可是却也是知道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根由。
王果儿也是禁不住轻啐一口:“我便没见过这等心狠手辣的妇人,这般狠毒,那般玉雪可爱的一个女儿,可也舍得下手。我虽然不是你们家的,可是也是瞧不过。”
却也是好一副冰清玉洁,义正言辞的样儿。
姚雁儿是个心思通透的人,顿时好似想明白什么似的,轻轻的说道:“是巧姐儿,她如今怎么了?”
那些个贵女窃窃私语,却没人正经理会她,可是那些眼神,却也是说不出的古怪。
还是王果儿胆子是大的,她一脸轻蔑:“你都将人家给掐死了,还能说什么。”
姚雁儿的容色却也是出人意料的平静,亦是让孙慧安心里生出了几分狐疑。孙慧安只说道:“便是庶出女儿,那也是你们侯府血脉。”
姚雁儿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并不十分慌乱。
只这个时候,苏后身边女官亦是来了,行了礼,客客气气的说道:“娘娘有旨,让纳兰氏前去见她。”
女官眼神之中,也是有些古怪的。
她心里轻轻叹息,就这般如花似玉一样儿的人,怎么就这般心狠?
姚雁儿亦是轻轻的一点头,缓缓说道:“还请领路。”
王果儿眼波流转,不由得说道:“李侯可是圣上跟前的红人,谁知道苏后如何处置?照我意思,还是大家一起去瞧瞧,这桩事情,还是要秉公处置才是。”
这些女子,大都都不嫌事大的,亦是纷纷响应,一并前去了。
------题外话------
谢谢云似雪、朝花夕拾冷涵烟 两位亲的月票,谢谢hjnewfuture 亲的五热度评价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