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更似心里暗喜,可见自己私底下,笼络了几个读书人,也是有些个好处的,比如这一次。自己也不过是略略用了些个温柔手段,就能使得楚非为她当枪。赵青眼波流转,顿时亦是落在了李竟身上,李竟却亦是冷冷的哼了一声。且瞧李竟,原本
“说得极好,可惜什么国法,却也是不能为小女子伸冤雪恨。”
一道嗓音却也是响起,娇柔里头带着了些个怨怒之意。
围观众人里头,忽而冲出个女子,竟然顾不得衙役阻拦,跪在堂前。
“方大人,那昌平侯夫人固然是十分可恶,可惜真正心狠的却不是她。妾身求大人为我做主,为我家里上下十三口人命报仇。”
那女子面色苍白,且领口露出了一道红痕,也不知是什么伤的。她初看显得有些憔悴,然而细细瞧来,那五官无不极美。
方炳仁眉头轻轻一皱,心忖如何竟然又闹出了这么一桩事儿。若是旁日里,他早就处置了,只是今日瞧得也不少,方炳仁亦是越发的小心谨慎。
“你这女子,便是要倾诉什么冤屈,亦是要依着章程行事,哪里能似这般,竟然好似全无分寸。且你先退下,自去递个状子。来人,且先将她带下去。”方炳仁一声呵斥,随即便有两人上前,只欲将那女子带下。
那女子扬声到:“妾身却也是知晓,徐进风父子之死真相,可不是什么昌平侯夫人。只是那背后之后,颇有手腕,小女子也是无可奈何,方才逾越了章程。若是不肯让妾身说这些话儿,我也不必走了,只死在这里才好。大人,你官官相护,逼死一个女人,也是不算什么。”
她竟拿出发钗,对着咽喉,又将自己脖子上肌肤刺破,渗出了一串儿的血珠,瞧上去更是十分鲜明,格外可怖。这女子瞧着怯生生的,一身素服,却也是弱不胜衣的样子,没料到她那手段,竟然是如此的决绝。
一时众人竟然亦是被这弱女子给震慑住了,且今日前来听审的,无不是京里头身家清白的人物,却也是不知道这女子如何混迹进来。
且那女子面上浮起了哀怨欲绝之色,只凄然说道:“李侯,如今我要说的话儿,原本也与你夫人有些个干系。你既心爱她,何不让妾身将这些个话儿说完,也是能替你夫人脱去罪过。”
金生更是禁不住冷笑:“李侯可真费心,竟安排些个这般有趣的证人。”
他话外意思,亦是说这也不过是李竟自导的一场好戏。
只李竟却也是并不如何在意的样子,却也还是淡淡说道:“说是我安排的,我认了又如何?方大人,如今我的这个人只跪在这里,口口声声说我夫人是无辜的,难道就不该听一听。”
一番话倒是说得金生哑口无言,且方炳仁亦是不好拒绝,只得许了。
赵青侧头,瞧着李竟那安宁冷漠的侧容,却也是禁不住暗暗就皱起了眉头。瞧来似乎,还真是可巧。只是她心里就是有那么一丝说不出的不安。
那女子方才松了发钗,一点点的血珠儿落在了她的衣衫之上,更是说不出的鲜润。她容色本来亦是极好的,只谁也不知,她为何如此不肯爱惜自己。
“妾身原本是京里城南边家女儿,家里人都称呼我为春娘。我家里专门贩卖丝绸,做那等生意。家里似也薄有余财,在东城那头也算是有些名气。我家父亲,在外行走,结交了不少生意上朋友。这其中,就有一个,那就是武安伯府的嫡出公子纳兰玉。今年春天,父亲领着一个俊俏的少年人来了我家里了,我家里很少来什么外男,所以我一贯也是没顾忌。那日我在外头掐花,猝不及防,就恰巧见到了这纳兰玉。他瞧着我发小,我觉得不多,顿时就躲入了后堂去了。”
“过了几日,父亲既喜且忧的过来,过来告诉我,那伯爵府的公子瞧上我了,想要让我做妾。大人明鉴,于我们家里那样子人家,这原本也是一桩值得欣喜的事情,故此我父亲也是十分庆幸。然而我与表哥方南,早就情投意合,彼此虽然不曾正式定下这婚事,只是心里头却也是知道这些个事儿的。我与表哥情好,别的什么富贵我也是都不如何放在心上了。父亲素来疼我,又喜爱表哥,虽然觉得可惜,仍然是婉拒了纳兰玉这个畜生。”
萧玉听了这里,面色一沉,顿时也是添了些个恼意,这个下贱东西,竟然也是恬不知耻说出这些个话儿。她自然不肯信这春娘话儿,只是若她争辩,亦是难免折了自己的身份。这春娘又算是什么东西,值得自己开一开口。
然而旁人却也是并不这般想,只说这春娘,如今虽然容色憔悴,且也没有如何打扮,仍然是能瞧出是个美人胚子。那颜色鲜润时候,料来也是更加好看了。若说那纳兰家的公子,因此动了心思,添了些个喜爱,原本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谁想今年,我表哥外出做生意,却不慎失足落水,只落在了江里头了。我哭了一场,可巧纳兰玉又提了那事儿,父亲自然觉得放弃了实在可惜,故此亦是应了这桩事儿。我哭了一场,又觉得纳兰玉对我也算是有心思了,故此也是应了这事儿,只盼望能被他怜爱,以后终身也有个依靠。可惜后来,我方才发觉纳兰玉有个毛病,吃醉了酒,便要凌虐身边的人,我受尽苦楚,却也是只得强颜欢笑。当时我想,如今自己既然已经是他的人了,又如何能够求去?纳兰玉虽然有这么个怪癖,只我如今已经是嫁给他了,自然也应是事事顺从。”
萧玉虽然只觉得这等贱物原本不配与自己言语,只是眼见那春娘越发说得不成体统,萧玉亦是恼怒,亦是添了话儿:“却也是不知哪里来的女子,竟说这些个没根由的言语。我家里那儿,虽然有些不像样子,却也是容不得这么说话。”
“纳兰玉大腿内侧有一颗朱砂也似的红痣,我是知道的。我原本也没有说谎,只是夫人却也是不肯相信。”
春娘淡淡的说道,忽而又撩开了袖子,只露出了自己的手臂,上头却分明是伤痕累累,端是触目惊心!这条手臂上,伤痕新的旧的可都有。那女子撩开衣服袖子,露出手臂,原本也是不成体统。然而瞧着春娘手臂上那光景儿,竟也没别个敢说什么的不好。
“我父母有时候来问我,只说纳兰明待我如何,我又不能让二老担心,自然也是处处就说好的。他们见我满头珠翠且奴仆如云,亦是信了,心里也是欢喜。也是正因为我这样子说,我爹和纳兰玉走得更近,有时候常常一道说话。娘偷偷和我说了,爹将家里银子都取出来了,典当了田地和家里的店铺,凑了银子却也是往纳兰玉那里送,却也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爹这辈子亦是苦苦经营,我心里也是狐疑,想要知晓是如何一回事儿。私下我也是问了我爹那么几次,他也是无非是说,这些个事儿,原本和我这个妇道人家没什么干系的。我爹那性子,却也是十分固执,他既也是不肯和我说,我原本也是没什么法子。只纳兰玉年纪尚轻,且又爱我美色,我也对他十分柔顺,哄他吃了几杯酒儿,他自然也就什么都肯说了。”
春娘却也好似讽刺似的,瞧着自己的手掌:“他有那么个爱折辱女子的怪癖,自然也是没几个女子受得了,见我这般情态,又一如既往的温柔,自然待我也是不同的。他说了许多,说他也是替别人做事儿,替他们拢了银子,将天底下的盐都拢在扬州,这样子一来,就可以囤积居奇,奇货可居。”
萧玉原本面色是不屑的,如今却也是容色大变,变得是说不出的惊惶。随即她生生将自己面上神色可也是压下去了,虽然如此,萧玉面色也是说不出苍白。
便是方炳仁,听了也是心惊。那秦渊原本轻狂,以为自己能借助扬州的盐事胁迫陛下,只可惜德云帝早就弄来了蜀中之盐,却亦是让秦渊一番算计也是尽数落空。且也是不必提秦渊死得蹊跷,事后世家之中亦是有那么一番大清洗。世家内部的事儿,原本也是没多少人知晓的,可惜那些个被秦渊拢来的商户,却被连诛灭数十家,可见德云帝看似温和,心中却也是极为愤怒的。
姚雁儿轻轻的偎依在李竟怀中,漫不经心的想,什么纳兰玉赌钱欠债,那也不过是个托词罢了。她这个便宜弟弟,可并不是一个纨绔,而是个有心思的人。可惜如今秦渊那事儿却也是并没有成,所以萧玉宁可让别个认为纳兰玉是那等只会玩乐,甚至赌钱挥霍的性子,当众说出这么些个话儿。无非也是为了,将那有成算的弟弟,这般护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