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奥斯丁强制的命令下达,密密麻麻的人群从船梯走入冰层,一条冰层里游荡的海蛇,似乎感知到了冰层上的生命气息,抬头便要将上放的食物吞噬。
年轻的孩子恍然的看着带有腥臭的巨口。
未等做出任何反应时,斑斓的蛇头便断成了几截,热腾腾的蛇血洒在冰原上,惹来了无数道目光。
他的母亲赶忙将他拖到了一旁。
表情露怯的看着几个身穿漆黑制服的男子,随意将海蛇的腹部划开,将内脏扔进冰层里,然后把一人多高的海蛇肉拖走。
“暗礁海域的生命在复苏,我们好像遇到大麻烦了。”
森纳波尔之前提醒过赵承这方面的事情。
列昂号的甲板上。
赵承与奥斯丁并肩而立,他有所预料的点头道:“夜晚更加危险,温度更低,关键是我们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滞留太久,需要一直迁徙,这样一来,年轻人的速度和年幼,以及年长者的速度就不可能达成平衡,议会里谈及的放弃,在我看来根本是一种谋杀。”
“那个人已经被我清理了。”
“他不是一个人,他所代表的是一个群体,我们必须尽快解决问题,杜绝内乱发生。”
“你提供的小麦和衣物非常关键,之前我最担心的,就是在这漫无边际的冰原上对抗寒冷和饥荒。你知道在计划中,抵达暗礁海域,我们预期的存活人数是多少么?五万人。”
赵承摇了摇头,微笑道:
“海洋生物的驯化成功了么?”
作为龙族天然对海洋生命具有威慑能力,说来奇怪,他们是天生的驯兽师,但却极少有龙族愿意和血统低劣的海兽为伍。
“有所进展,但相比人数远远不够,列昂的工匠正在考虑沿袭旧制,制作雪车,一辆雪车能够容纳两万人,并且通过铭文可以在冰原上快速行走,但我们的材料只够建造两辆,使用条件苛刻,内部必须有两个五阶的生命轮换,四阶魔能克度不过百万,顷刻就会被运转的铭文榨干。”
列昂的科技虽然落后。
但拥有魔能和铭文技术,一些古老和失传的神奇机械,仍然一些工匠的记载中有所保留。
“我可以供应材料,但具体情况还是要让工匠来找我详谈,最好不要把鸡蛋装在同一个篮子里,脱离暗礁海域的计划,也需要多线并行才是。”
奥斯丁点头。
这一次没有了森纳波尔的灵魂气息定位,他无法在漫无边际的暗礁海域内找到封印节点和核心所在,血池如今已经拥有了再生的能力,随着镜纹海域内的生命死亡,龙血精粹也会得以补充,他对于充满危险的封印核心并不是太过需求。
更何况,如果此时暗礁海域内的封印被打破,很可能会导致外界的入侵,以及格瑞芬进阶的时间提前,对他们而言,前者意味着危险,后者则意味着灭顶之灾。
……
通天彻地的怒吼传遍了整个冰原。
狩猎与战斗,成为了近一个月来亚列布尔岛屿诸多人们眼中的主旋律。奥斯丁将魔能者聚集在一起,以更快的行进速度,在前方排查着危险,设立了一道道前哨站。
人们脱离了船只,开始用自己的双腿,在冰原上行走,而制造雪车的工匠们,在与赵承那里得到了大量的木材,金属,已经铭文所需的部分龙血后,便停留在原点,耐心的制作着庞大的古代运输工具。
能够容纳两万人在冰原上滑行的雪车,与其说是车,倒不如说是一座运动的城池。
在赵承眼中,仿佛前世动辄数十万吨的巨型游轮。
参天般大小的雪车,色泽一片漆黑,油漆味略微刺鼻,车头呈三角形,内部传来吱嘎吱嘎的齿轮响动,闪烁的铭文与列昂城的标志符号大相径庭,但根据年代考量,列昂城的标志比铭文的符号俨然是要更加的年轻。
由于重量的缘故,雪车的为了平均重量,不得不扩大底部的受力面积。
赵承站在这个如楼宇般的庞然大物的面前。
眼看着熟悉的材料变成的船体,镜纹内的海底火山灰的气息仍然缭绕其中,很难想象这样复杂的运输工具,制成竟然只耗费了三十天。
“怪不得古代时期的工匠,能够将需要航行一年才能离开的海域边界,环环相扣的制成庞大的窃血封印,这个工作效率,实在是令人叹服。”
天灾号的船员们没有下船。
改造后破冰能力极强的天灾号,本身便有着在冰面上航行的资本。
雪车载满了人,后来居上。
许多人们遥望这雪车的顶层,直达天际的雪车,内部有二百多层夹板,每一道夹板都通过铭文固定,看似脆弱,实际上坚不可摧。
看起来极为沉重,但耗费的金属较少,木料使用极多,是以极为轻便。
前方的一大批人忽然喧闹了起来。
赵承隐约听见了争吵。
一名身穿貂绒棉衣的贵族妇女说道:“雪车只能容纳两万人?一个贱民,凭什么上去,仅仅是因为命令么?贵族才是列昂城延续的火种,你们这群人哪怕是跟随雪车离开了这儿,除了苟延残喘之外,没有任何价值!”
“你……”
人群之中的一名抽到了上车名额的年轻人气得一阵颤抖。
他想要反驳,却无法张口。
列昂城从古至今便存在着泾渭分明的阶级划分。
贵族与平民,向来是两种境遇,一如列昂的上城每日享受着下城农夫们的供给,享用着山体内河的清澈淡水资源,从不担心个人的安危。
下城的普通居民,则截然不同。
每逢三、九、十二月,都要停止赚钱的工作,规避大潮,许多人迫于生计,不得不不在大潮时继续工作,丢了性命……
抽签决定登上雪车名额,是赵承与奥斯丁共同决定的。
两人能够同盟至今。
一方面是利益使然。
另一方面,奥斯丁极为欣赏赵承的开明的理念以及做事的方法,对待人的平等带图以及对待事物的成熟认知。更何况奥斯丁本身,在龙族内部,就一直有‘公正者’的别称。
“你叫什么?”
冬日里,赵承身穿麻衣,看起来冻得有些发颤,他与天灾号的船员们在人群中忙了半天了,对于其他人搬运货物是必须做的事情,对于赵承则是无事找事,体验生活。
这种体验生活,却在面前的贵族妇女面前回来了转身即逝的鄙夷。
这种鄙夷没有逃脱赵承的眼睛。
那名女子也没有回话。
很多人都认出了赵承的模样,天寒地冻之中,除了一无所有的乞者,只有赵承敢穿着单薄的麻衣在冰原上到处乱转,这其中当然也包含了他们的城督大人。
但城督大人一袭金发实在是太好辨认。
反倒是赵承的黑发,也不梳理,在出汗时与外界的冷空气交杂在一起长发,乱糟糟的,与工匠一块在齿轮上涂抹润滑剂沾上的黑色污泥,与乞者别无二致。
那女子仍在说着。
干净的绒衣与破落的人群仿佛划成了两个世界。
遭到辱骂的年轻人不再愤怒。
所有人的陷入了奇异的沉默。
贵族女子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仔细瞧着,却没有看出任何问题。
没人能唱独角戏唱得太久,即便是善于辩驳的她也一样。
雪车上的工匠,城督府的属官朝着赵承恭敬的行礼,口中念诵到:“大人。”
赵承说道:“这个人,以及她身边所有人的名额全部取消。”作为他提供材料建造的雪车,自然有权利对名额一言而决,如果没有赵承,就没有雪车,这一点没谁会因为一两个名额对赵承有所质疑。
甚至都没有任何请示,那名属官便点头应道:
“是。”
属官在册子上查找着人名,对照着样貌,终于从一位伯爵妻子的名称对上。
曼蒂夫人看着一旁的随从悄然离开,看着身边一直深受信任的老管家悲戚的低下头颅;不可置信的看着脚底;再抬眼看着面前从沉默,到欢呼的人群;再泪眼模糊的看着那个蓬头垢面难以取暖的青年,看着他那熟悉的面貌,整个人没了骨头似的倒在了冰原积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