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楼城内的赵承拉着权丰年陪他一同闲逛,一开始权丰年尚且觉得没什么。
这种感觉就像行走。
开始在平地上行走的时候,并不会令人感到特别疲惫,但随着时间增加,开始爬山的时候,人便很快会觉得体力不支,任何事情都有一个上限,而赵承似乎完全不需要休息。
要知道他们可是已经赶了整整一个月的路。
第二天夜晚。
权丰年肩膀耷拉着,疲惫的说道:“兴文,夜里天机楼已经没有酒肆开门了。”
他知道赵承早看穿了自己的伪装,所以不再装腔作势,他太累了。
赵承笑道:“食摊,宵夜。”
权丰年不明白赵承是怎么在第一次来天机楼就能找到这处隐蔽的食摊的,他曾经也很喜欢和师兄弟们一起到这吃宵夜......
天机楼偏僻处的食摊,篝火燃烧。
许多人影都在桌边围坐。
烤羊肉的香味,从一根根铁架上传来。
权丰年其实根本没有之前行动中表现的那般轻松惬意,只是在装,他很想休息,可是面前的五岁稚童却是一副随时可能离开的状态。
他甚至在昨天走街串巷时,一不小心的跟丢了几次,明白这是赵承给他的暗示与警告。
所以在次考的三天时间之内,他必须盯紧百里兴文才行。
赵承随口拿着一块肉干。
饶有兴致的看着疲惫的权丰年,心想就凭你也想跟我斗?
权丰年当然有很多宗门机要需要处理,但处理这些事务的前提是赵承跟在身边。
赵承的目的就是阻止这个星机府内门弟子跟其他人通风报讯,在他看来,只要权丰年不乱跑,自己在次考的时候搞点出格事情,最多成为星机府的杂役弟子,而杂役弟子不单单能接触山门的弟子便于偷学功法,而且偷学之后还能回家继续享福。
金河宇宙暂时没有危险。
即便有危险,全宇宙的一半人类都在镜纹之中,他起初是觉得‘人类终焉’西葛米罗说的有些道理,觉得外界可能有一双无形之手操纵宇宙局势。既然没有人操纵,金河宇宙也仅仅只是在宇宙之河的末尾,那他也就没什么紧迫感了。
当然。
赵承需要变得更强一些,否则也不会主动去追寻奇闻异事。
星机府虽然作为天下七大宗门。
但在赵承看来,所谓功法他通过镜纹就能偷学,没必要去门派里招惹麻烦,最好把他边缘化,让他见一见这些长老,以及掌门之类的大人物,学到功法就去其他地方,相比受门派的约数和束缚他还是觉得自由要更重要一些。
这两天时间里。
权丰年看管着他。
他何尝又不是在看管着权丰年?
“你想休息?”
权丰年眯着眼睛,面前的稚童的实力简直可怕。
一旦当他要睡着或者休息超过一分钟,便会被源于灵魂和精神的杀机打断。
这真的是个孩子么?
权丰年感受着来自精神上的强大压迫,不由的想到。
到了第三天。
不眠不休的权丰年眼眶深陷,再也没有了起初潇洒的气度,赵承看着次考时他躺倒在竹林别院之内,倒头便睡,笑着离开了。
在过了三分钟后,权丰年睁开眼睛。
他发现门外的稚童百里兴文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说道:“你如果不想休息我们就再逛逛。”
权丰年闭上眼睛,躺在竹席中,沉沉睡去。
想要跟拥有镜纹的赵承,玩尔虞我诈,权丰年实在是太过年轻。
这一次大概过了三十分钟。
权丰年身上深蓝的流光闪烁。
赵承慢悠悠的走回别院内。
“起夜。”
“现在是白天。”
“次考很快就开始了,我需要向师兄回报情况。”权丰年解释道。
赵承说道:“一起。”
“其实汇报情况并不算太过重要,我们晚些再去好了。”权丰年又一次躺倒。
赵承看着权丰年几度想要挣扎,通风报讯,笑了笑,在天机楼监视一位星机府的内门弟子,说起来有些可笑,但偏偏赵承却做到了。
整整三天。
权丰年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话,有没有暗示其他人。
试图装睡。
试图联系师兄暗示赵承的状况,都被赵承用所阻拦。
“呵呵,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判定我有所谓仙缘的,待会绝对会让你们大吃一惊,别说是次考通不通过的问题,就是能不能让我留在天机楼都是两说。”
无数人费尽心机想要加入的天下两大人宗之一,对赵承来说,却只是负累。
次考很快便在一处星院内举行。
他们的年龄最多不过八岁,最小四岁。
来自整个平绍州的星院稚童,全部聚集在这处在高处书院的平坦空地上。
名叫齐秀曼的内门师姐一袭紫衣。
一道道星辰浅色印纹烙印在紫衣之上,头戴道冠,青丝垂落,神情极为庄重。
赵承也觉得她很庄重。
于是为了不庄重,他便哭了。
模仿一个稚童啼哭让他觉得极为不适,但是为了能够考核失败,他也打算豁出去了。
齐秀曼本能的蹙眉。
接着赵承开始咳嗽。
打喷嚏。
鼓掌拍手。
齐秀曼正在一边所说这星机府的来历,人间二宗的影响力的时候,屡次被打断,终于忍耐不住了,对一旁的外门弟子问道:“此子叫什么名字?”
“百里兴文,来自阳武城州辖世情镇。”
“性情太过顽劣,告诫一番。”
“是,师姐。”
赵承装作委屈的看着那个外门弟子对自己严厉的告诫,心中简直要乐开了花!
来吧,就是这样。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镜纹的感知中虽然在更高能级的宇宙中有所削弱,但他是谁?
环河星宇中的黑潮阁下。
权丰年什么也没做,显得很是安分。
这样的安分是在威胁的前提下产生的,也是短期内最有效的方式,而次考当然是由主考者决定的。
一旦结果产生。
不论发生什么权丰年都无权更改结果。
至于三考?
呵。
赵承已经预料到自己的下场了。
轻则被逐出天机楼,重则连择徒的一考都不作数!
他装作被那名外门弟子训斥的恹恹的神情,就在齐秀曼准备宣布二考开始的时候,忽然爬到了书院外的一颗大榕树上,疯狂的摇晃着树枝,一道道落叶漂浮而下,簌簌的声响不断传来。
赵承此刻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被人在动物园围观的野猴子。
一道凌厉的剑光袭来。
他表情惊恐。
内心大笑。
“我不考了!!我不考了!!!”赵承的外表仅仅是五岁稚童,看起来一副崩溃的模样。
“心性太差。”
一名同样侍立在一旁的内门弟子摇头说道。
另一名内门弟子看着赵承咳嗽,说道:“根骨似乎也不是很好,恐有短寿之嫌。”
“我星机府机关杼数涉及天道,寿元尤为关键,寿短者当无仙缘。”
齐秀曼说道:“我此前听闻世情镇外门弟子宋道恩言说,此子根骨天赋绝伦?”
赵承仅仅看住了一个权丰年。
但其他的孩童,以及七名外门弟子他总不能给绑了,所幸这些人的人微言轻。
平绍州此次前来次考的孩童何止千人。
单看分批的书院考场以及内门弟子就知道。
这次考核是不涉及长老层次的,类似于再一次筛选出一批更加优秀的道门弟子,而其他镇县又怎么可能缺少吹捧孩童的话语,不过是根骨天赋绝伦而已,其他的外门弟子为了获得先机优势,甚至连什么谪仙下凡,老祖转世的话都传出来了。
“虚言,当不得真。”
齐秀曼点了点头。
赵承被两名外门弟子从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上拽了下来,他惨叫着,哭嚎着,即便相隔百米依然能够听到他的声音。
主持考核的齐秀曼,听着这么明亮的声音。
蹙了蹙眉。
镜纹感知中,赵承也看到了齐秀曼的神情,心想糟糕,表演得有些用力过猛了。
“放开我,我可是百里家的大少爷!!”
两名外门弟子面无表情继续拖拽着他向前走去。
“扰乱秩序,逐出去。”
一名站在门前的内门弟子面若寒霜。
赵承听闻瞬间大喜。
“慢。”
齐秀曼忽然说道。
他似慢实快的走出书院之外,树叶在天空洒落,将手按在赵承身上。
赵承立即将自己伪装到了极致,封堵体内气脉,装作八脉不通的模样,修炼最重要的就是循环。
与金环的魔能构建不同。
任何功决都需要经脉的参与运作。
赵承封堵了气脉。
制造了假象。
齐秀曼眉头紧蹙,疑惑不解道:“绝脉?怎么回事?”
赵承看着她思索的模样,心想坏事,万事万物过犹不及,就像阴阳太极,维持平衡最难,为了打消齐秀曼的疑惑他开始在体内疏通了几根细枝末节的支脉。
“恩?通了?”
不好!
赵承看着一袭紫衣,青丝微垂的齐秀曼的一双灵动的瞳孔非但没有打消疑惑,反而疑虑更深了。
他大声哭道:“你这个坏婆娘,放开我!”
坏婆娘?
齐秀曼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周围的弟子们也第一次听见有人敢这么称呼齐师姐,纷纷将目光投向赵承。
“放开我!”
齐秀曼愕然的发现那个孩童竟然挣脱了自己的控制,向着远处跑去。
赵承原本没有暴露实力的打算。
但为何挣扎离开?因为镜纹感知中,书房中的权丰年正在写信!!!
信中的内容刚刚写了两行,写的是关于他的事情,而信笺的底部格式则是星机府的掌门宋天瑶!!!
那可是掌门!!
这封信要是被传出去,那还了得?!
赵承顾不得暂时暴露。
立即去阻止权丰年。
权丰年正在奋笔疾书,他确定那个名叫百里兴文的卧龙之才正在参加考核,他暂时恢复了自由。
一个内门弟子被五岁稚童威胁。
这不论从什么角度看都是不符合逻辑的,但事情就这么吊诡的发生了。
赵承冲进别院里。
身后的几个外门弟子都没看清他是怎么离开的,包括齐秀曼也一阵愕然,但规矩不可坏,她需要继续主持考核,擢选出一批更优秀的弟子候选。
轰!
权丰年的身上深蓝星光流转,整个人承受着极为恐怖的精神高压,脚下的地面塌陷。
而手上的信笺却消失不见了。
“这?!”
赵承的镜纹闪烁。
信笺漂浮在镜纹世界的高空,得意的笑了笑,接着脸上的表情又塌陷下来。
他表情不好的原因只有一个。
离开次考,引起了齐秀曼的怀疑,她要是单纯的怀疑也就罢了,但问题是之前宋道恩的吹捧,如今也被她放在心里,加上赵承表现出来的异常,相辅相成之下,根本无法解释。
无法解释会使人产生好奇。
为了打破这样的好奇,赵承在威胁和用精神压迫了权丰年后,便装作慌不择路的被外门弟子带走了。
在路上他接连对这名外门弟子进行嘲讽。
饶是这名弟子的修养极佳。
也依然面色难堪。
“从看见你第一眼起我就觉得你是个傻子,你果然挺傻,说什么话都不敢回!”
赵承看到了宋道恩。
一系列的麻烦让答应了帮百里鸿涛照顾儿子百里兴文的宋道恩表情极差,尤其是在看到赵承嘲讽另一位外门师弟的时候。
“兴文,不得无礼!”
“宋师兄,此子太过顽劣,必定不是我星机府所需之才,今日之事我会如实向长老通禀。”
宋道恩面带厉色的对赵承说教。
全被赵承左耳进,右耳出给抛在脑后。
在宋道恩看来,赵承如今已是惹了大麻烦,又是对师长不敬;又是打断考核进程;接着更离谱的是还在次考的中途逃跑了!!
这孩子以往一向极有分寸。
如今是疯了么?!
赵承装作委屈道:“都是他们的错。”
“错在何处?”
“要收我做弟子。”
“恩?”
宋道恩有些跟不上赵承的思绪,他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通过考核,成为星机府的弟子么?!
因为惹来怀疑的缘故。
齐秀曼在听到了宋道恩的一番讲述,包括权师兄的看重,包括离开前赵承表现出的异常,嘴角忽然扬起一道微笑,她大致明白赵承的意图了。
没人是傻子。
稍微反向思考。
如果面前的这个稚童是不想加入星机府呢?他一切的行为是不是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这仅仅还只是一个初步猜测。
当结束了今日的次考。
擢选出几名天资,脾性优越的弟子后,齐秀曼的运转天机决,浑身紫色的微光流转,得出的卦象让他大吃一惊。
“此子气运竟恐怖如斯!!!!!”
与权丰年的八卦不同,齐秀曼擅长紫薇数算,观人气运!只见紫金色的庞大云龙摇曳嘶吼着,在赵承的头顶盘旋萦绕着,在百年中难得一见的青气,在这样条紫金长龙之间,仅仅只能见到一抹余辉。
“怕是在世真龙也无此等气象!!!”在竹简书籍中曾经对历代帝王的气运有所描述,但齐秀曼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画面和场景。
作为统御十二星环,乃至金河宇宙的赵承而言。
他根本不是皇帝。
而是星河大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