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薛蟠如此贴心,就说要再买好的再送探春,探春颇有些不好意思,“薛大哥哥好意,原本我不敢辞,只是这么一说,倒是我向着哥哥讨要一番。”
“这有什么,你别和环儿生气就是了,”薛蟠笑道,他们所说的“环儿”是探春同母的弟弟,贾环,也是赵姨娘生养的,是贾政第三子,也是庶子,如今比宝玉还要小几岁,正是最顽皮的时候,薛蟠这么一说起贾环,不免又要问:“怎么的今个环儿没有过来?”
听闻此言,探春的鹅蛋脸上带着微微苦笑,随即消隐无踪,“他什么身份,只怕是不好来这里的,太太不待见他,我也不想看到他,每日就做些没出息的事儿。”
探春说的话儿有一股不高兴的脾气,薛蟠知道原委,于是也就抛开不提,这时候李纨过来看三人吃喝些什么,见到薛蟠倒了酒,于是笑道:“大兄弟自己个喝酒就罢了,可不许带着三妹妹四妹妹喝酒。”
“这是自然,”薛蟠说道,“她们喝的是茶,我并不敢带她们喝酒。”
惜春等到李纨走了,悄悄得和薛蟠说道,“大哥哥你说这酒是什么味道?大嫂子和嬷嬷们管的严,说我还小,酒不能喝。我却不知道酒是什么味道,李太白斗酒诗百篇,想必这酒是极好的东西?”
薛蟠见到惜春那期待的眼神,微微一笑,他想了想,“这酒啊,就好像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妹妹若是读过书,必然知道这莲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酒亦是如此,瞧瞧别人喝的时候,真真是琼浆玉露,若是自己个尝了,其实味道不怎么样,”薛蟠竖起手掌,放在嘴边,神神秘秘的对着惜春说道,“你没什么大不了,妹妹记住我一句话,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妹妹如今喝不上酒,觉得酒是好东西,其实自己真的喝了,也不过是如此。”
惜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探春却是听明白薛蟠的话儿,眼中闪着莫名的神采,“难怪林姐姐说薛大哥说话极有哲理,不曾想这日常言语,也有老庄之风。”
“自然了,”薛蟠笑道,“兵家太残酷,儒家要入世,佛家又避尘,道家自由自在的,挺美。”
探春机敏,且博学多才,是三春之中唯一可以和宝黛二女匹敌才学之人,自然这读书上的天分就极高,又一连问了薛蟠几个问题,薛蟠虽然不是很懂,但敷衍起来,倒是圆满的把话儿说好了,这边谈的热闹,惜春却是有些不耐烦了,自己个就下了位置从清凉台里头走了出去,两人瞧见了也不以为意,她原本就是东府之人,因为没了母亲,贾母心疼这孙女,故此接到了荣国府自己抚养,惜春这在自己府里头,又有嬷嬷丫鬟一大堆,还怕丢了不成,故此也没有在意。
贾母等人瞧着戏正热闹,一时间也不理会,迎春又过来叫了探春一起到后头歇息更衣,这桌子就留了薛蟠一人,薛蟠也不要人伺候,只是自己个自斟自饮,自己瞧着清凉台下的景色,菊花簇簇之中,有青衣小旦婉转清唱,天高云淡,亭榭皆美,又有美酒美食,这日子,真是过的舒服。
薛蟠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自得其乐,不想那边黛玉瞧见了,又走了过来,对着薛蟠笑道,“蟠哥哥乐乎?”
“乐!有其乐,心乐,自然乐。”薛蟠伸了伸懒腰,请黛玉坐下,“怎么,妹妹要和我打机锋吗?”
“我瞧着哥哥似乎无时无刻没有不高兴的时候,”黛玉坐了下来,紫鹃上来要给黛玉斟茶,黛玉说不用,“真真是极为得乐之人。”
“这日常的日子,烦心事儿不多,自然是要高兴着,”薛蟠说道,“这样的好景色,怎么妹妹不高兴吗?”
黛玉摇摇头,“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只是梁园虽好,终非故乡。”
她这么幽幽说话,薛蟠知道她的心思,笑道,“妹妹想姑老爷了?若是想着,不如就回扬州如何?”
黛玉又摇摇头,“爹爹来信叫我安心住着,说来年开春必然回京,他既然这么说,我又怎么好又说什么回扬州的话儿,在这里有老祖宗和舅舅们照顾着,比家里也一样的。我若是说这个,他们必然伤心。”
“只不过闲暇时候偶得一思罢了,”黛玉蹙眉,“不足一提。”
“我瞧着妹妹是空闲了些,”薛蟠笑道,“闲暇时候就来梨香院,陪陪你宝姐姐,或者是帮着蟠哥哥我看看账本,再不济就跟着王嬷嬷学一学拳脚,也不用说要练什么功夫,强身健体就是最好。”
黛玉听到这话,不免皱眉,“蟠哥哥说我太空了故此多思吗?”
“多思无助解决问题,你说我素日里头开心,却不知道我若是不开心,日常的事儿一样解决不了,不如洒脱些才好,”薛蟠笑道,他朝着黛玉眨眨眼,“你说我想去咸安宫吗?”
“哥哥的性子,我还是知道一二的,”黛玉说道,她慢慢摇头,“不愿意去。”
“妹妹懂我,”薛蟠笑道,“只是这事儿无法挽回了,那就何必难过?还不如在家里头舒舒坦坦的过几天幸福日子,这样才心甘情愿入宫嘛,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
黛玉抿嘴窃笑,“且本来就要再入宫,问一问我妹妹选侍的事儿,一举两得,在宫里头凡事儿打听的方便些。”
黛玉听闻此言,不免冷笑,“我就知道蟠哥哥是不会如此怕事儿,既然存了要入宫打听消息的心思,自然这读书也算不得什么艰难的事儿,倒是叫我白白担心了这么些日子。”
黛玉气着离开了,薛蟠有些摸不著头脑,这好好说话呢,怎么又突然生气了?刚才还扮演着知心大哥哥说着人生哲理呢,这会子怎么就突然没用了?
黛玉赌气坐回到了位置上,宝玉见到黛玉一脸不悦,连忙说道,“妹妹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