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叫鸳鸯,“鸳鸯姐姐赶紧着把库房的钥匙交出来,我即刻就去拿银子,不管如何,老太太说要请客,这面上总要过去,不花个一两百的银子,怎么能让大家都知道老祖宗的体面?老祖宗白白存了那么多的体己银子,难不成日后都留给宝玉?咱们可也不能如此,俗话说,雁过拔毛,如今既然有这个由头老太太被我拿在手上了,可说不得要好生赚上那么一笔了!”
贾母朝着凤姐啐了一口,笑骂道,“偏生就你这样的乖觉!这琏二爷琏二奶奶,怎么就给弟弟妹妹热闹一回的银子都没有?还巴巴的来指望着我压箱底的东西?鸳鸯,赶紧着,我那还有六钱四厘的银子,就拿过去给凤丫头,其余的就不能再让她拿了!”
王熙凤装作是委屈的样子,“好么,如今是老太太体恤孙子孙女,宝兄弟又识得大体,尊敬兄长,倒是我呀,这什么都没捞到,反而白白贴出去了好些个银子!”
贾母哈哈一笑,显然是十分喜悦,素来人人都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大方的模样,倒是王熙凤背道行之,偏生就说的这样小鸡肚肠的样子,几两银子也要斤斤计较,倒是显示出她丝毫不做作的可爱模样。贾母转过脸来对着薛姨妈笑道,“姨妈可别见笑,凤丫头实在是太没规矩了,巴巴的还在计较这几两银子!”
薛姨妈笑道,“那里的话儿,这可都是老太太疼爱凤丫头呢,我瞧着清清楚楚的,素日里头,最关心宝玉他们的,也就是凤丫头了,真是心里头实在是知冷知暖的。”
贾母叹道,“姨妈看的最清楚不过了,素日里头都知道我疼爱凤哥儿,却不知道她为了这个家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在里头,无处不照应的好,无处不用心。我是看中她聪明懂事,她到了东府上帮衬着料理蓉哥儿媳妇的后事,也是如此,没人说不好的。”
众人正在说笑的时候,不一会又有外头水月庵的姑子来给贾母请安,于是众人这才散了。李纨到了自己的院子,丫鬟说道,“薛大爷送了一盒克食来,说是御赐的,每个人分分倒是不算多,请奶奶和兰哥儿不要嫌弃,吃个意思就是。”
李纨想到适才在贾母房里头听到的话儿,又和着薛蟠的赠礼一比较,叹道,“人人都说她好,我却觉得她还不如他好。”
“奶奶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李纨振作精神,“把饽饽拿出来给兰哥儿吃,你们几个也吃一些。”
薛蟠到各房都送了一些,实际上东西不算多,可到底是自己个的心意,且这御赐的东西,好吃的程度远远低于象征的意义,除却三春李纨等处外,贾赦处和贾珍处也是一一送到了,贾赦听到了此事,又问薛蟠打听了咸安宫之中的事务,点点头,“咱们家有些年没有得到御赐的东西了,倒还是你蟠哥儿有这样的体面!”
他的话里头萧索之意一览无遗,且还有一些不甘心的意味在里头,薛蟠不知道贾赦的过去,也不知道他如今这一味喝酒听戏的缘故在何处,不过是敷衍了几句,于是也就预备着溜了,没想到却又被贾赦喊住,“我前些日子托付你和义忠亲王请安,老亲王可是有什么话儿要你带回来的?”
薛蟠想了想,自己和义忠亲王这么说的时候,他是怎么回的,“哦,亲王说,这些日子不得空,等到蜀中回来的时候,请大老爷去他王府里头叙旧。”
贾赦顿时红光满面,十分喜悦,“到底是老亲王礼贤下士,和寻常人不同的。”
薛蟠见到贾赦如此高兴,也不好说什么扫兴的话儿,不过贾赦倒是又吩咐了,“蟠哥儿你在咸安宫里头,凡事要多和老亲王请示指教,不可以擅自做主张,”他颇具威严的说道,“我听说你在宫里头有些时候和甲班的人起了冲突,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有些许人在老亲王耳朵边上嘀咕什么,老亲王天潢贵胄,英明过人,必然不会怪罪,你还是需和老亲王多亲近亲近才好。”
贾赦的意思,是预备着投靠义忠亲王了?虽然薛蟠也对着义忠亲王很是有好感,但这种好感只是出于义忠亲王的人格魅力,并不是想要选择一个人下去,薛蟠如今在都中有些日子了,朝中的局势虽然不是看的很清楚,但多少还是知道的,皇帝膝下无子,这是很大的隐患,须知道皇帝已经春秋鼎盛,御极二十多年,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若永和皇帝还是十几岁,想必朝政局势不会和如今这样的诡异,但皇帝已经是四十多岁了,再过几年就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膝下无子,国本未定,的确是一件非常让人别有用心的事情。
特别是圣后将几位宗室一起封为王爵,并且养在咸安宫读书,这一节世人皆知,不免让人生出圣后对着永和皇帝不满故此行此事的想法来,但圣后撤帘归政之后,极少见外臣,也不发什么谕旨,大家伙不知道圣后的本意,更是众说纷纭了。
贾赦大约也是这个意思,想着拥那一次泼天的从龙之功,薛蟠想了想,别说是甲班乙班如今是互相敌视,预备着在大比的现场上一决雌雄,怎么可能还事事请示义忠亲王?再者说了,别的事儿好掺合,这从龙之功,是那么好掺合的吗?须知“一将功成万骨枯”,别说是能成不能成了,万一不成,那可是抄家灭族的事情,别说是这大越朝了,薛蟠以前在电视里还没看够这个套路?
按照薛蟠的性子,还就是作壁上观最好,但他和贾赦不甚熟稔,说很直接的话自然是不好,于是只是委婉说道,“大老爷若是得空,还是多出去走一走,倒还也不拘说只去义忠老亲王处。”
薛蟠的意思是要贾赦多出去看看听听外头的消息,就呆在家里头,只怕是什么事儿想要办都办的有些走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