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凤英听到“立储”二字。先是一愣,接着喜上眉梢,双手抓住呼延庚的胳膊,“按辈分,岂不是轮着咱家孩儿?”
朱凤英这句话一说,呼延庚却愣住了。朱凤英双手在发抖,等着呼延庚开口。
呼延庚是穿越回来的,在启动穿越的时候,志向很崇高,就是要加入一个传奇的群体,救民众于水火。但在延安经过几个月的艰苦生活,虽然对传奇仍旧仰慕和崇敬,但心已经冷了下来。
被炮弹炸回宋朝以后,连为穿越准备的一些物资都没有随身带过来,呼延庚离他习惯的生活越发遥远,1937年的人对七十年后的事情还能有一定的理解,1127的人则完全没有共同语言。呼延庚小心翼翼,用重病失忆掩盖自己行为上的种种破绽,才终于慢慢适应了这个时代。
在家人费心安排,将呼延庚安插进北征燕云的宋军中以挣取功名的时候,呼延庚还抱有一丝侥幸:历史会因为穿越者的存在而不一样吗?而在被围在太原以后,在一天天眼看着太原城破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时候,“穿越者的幸运加成”这个幻想已经完全破灭了。连王禀这样的宿将都无力改变历史的大势,一个五谷不分的军史爱好者又有何用?
从太原突围后,除开绝不投降金人这个底线,呼延庚已经是一种“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态度了,无论是救王禀,救隆德,守黄河,援汴梁,还是独自领军后收河北,取平卢,救陕西,再入汴梁,他可以说是随波逐流,是事到临头了才做应对。
反正这个时代,既有赵构秦桧,也有岳飞韩世忠,这是他们的时代,自己只要不投降金人,不迫害岳飞等人,而是过一过将门的瘾,顺便享受优渥的生活也能美满的结束一生吧。
虽然心头不时涌出“该做一点什么”的冲动,但很快就恢复了得过且过的心态。呼延庚曾在折月岚面前自嘲说:“本将的弱点就是好渔色。”这固然是调戏折月岚,其实也是他的心里话。只要让事态不比历史上更坏,他为什么不能借机收几个美女,满足点自己的小爱好呢?
在和折月岚告别时,折月岚打了他一耳光,让呼延庚又敬重,又爱慕,又隐隐勾起了他“多做一点什么”的心思,但很快就被繁重的军务压抑下去了。
今天,朱凤英提到赵氦——呼延氦也是皇储人选,对呼延庚无异于醍醐灌顶,原来自己已经在这个时代陷得这么深了。一个人的命运啊,当然要靠自我奋斗,但是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行程。
五万强兵,百万保甲,东踞渤海,北薄燕云,南窥江淮,西联秦晋,中控汴梁,挟监国太后以令诸侯,取民族大义以率万方……在这样的历史进程面前,他只需要小小的奋斗一下,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推上皇位,然道不应该吗?。
唯一可虑的,是自己承担不了这样的大任,中原王朝被金人彻底灭亡,但想想还有岳飞、韩世忠、刘锜、吴玠吴璘给自己垫底,这个风险还是可控的。
呼延庚终于回过神来,按住朱凤英的手,用力握了握,点了点头。
朱凤英大喜过狂,对外面喊道:“来人,为吾更衣。”她又低声对呼延庚道:“我这就去见姐姐。”她突然又呆住,问道:“此事该由相公们提起吧,庶康,由你出面与相公们商量吗?”
在呼延庚的脑海里,已经把此事的关节滚了一轮,他先让朱凤英斥退了宫女,这才揽着朱凤英的腰,说道:“官家虽非太后亲生,但生恩莫若养恩,你我的关系,圣人一清二楚,若是由我等建议立孩儿为皇储,难免有篡位之嫌。”
“那该怎么办?”
“三位张相公也不太赞同现在立即立储,天子若是无事,我等还是要保扶天子的。”呼延庚隐隐觉得有点对不住赵谌,决定顺天应命,赵谌在皇位上,就还是保全这个皇帝,“我们当让二郎常常在圣人面前邀宠,万一天子有什么不测,圣人自然第一个想到二郎。”
朱凤英道:“就依……官人。”她发现呼延庚将呼延氦称作二郎,自己又别无生育,那自然是以在塘沽的呼延氢为大郎。换句话说,呼延庚已经将呼延氦列入家门。
朱凤英放下心来,心思就变得分外活络:“在姐姐身边,还需有人不时吹风,为孩儿说些好话,我是他生母,反为不便。”
“那什么人在圣人面前说得上话呢?”
朱凤英心思电转:“姐姐对那几个小姑子,倒是不错。可不是嫁出去了,就还是年纪太幼,说不上话。除了……寡居在宫中的茂德。”
“茂德?赵福金。”在当初为邱穆陵仲廉三人选帝姬婚配的时候,呼延庚下意识的将赵福柔留在了宫中,因为赵福金和赵福柔两姐妹,是声名远播的美人。呼延庚留她们在宫中,纯粹是心血来潮,倒没有特别的目的。
不过朱凤英现在提起茂德,呼延庚随口问道:“寡居宫中,那岂不是寂寞难熬?”
朱凤英娇笑一声:“官人真是……”今天她和呼延庚之间,又亲近了几分。
呼延庚将朱凤英斜抱起来,向着里屋的榻上走去,一边随口问道:“茂德和娘子来往多吗?她愿意为二郎说话吗?”
朱凤英道:“对妾身倒是待以嫂嫂之礼,礼数周全,对孩儿却没有特别亲近。”
“那还要想想办法,将茂德拉下水才行。”
两人已经到了榻上,朱凤英身体发烫,脸色通红:“莫非官人已经想到了法子,用对姐姐一样的方法?”
“官人真是贪心不足,要了妾身姐妹,连小姑子也不放过。”
“为了二郎……不,大宋皇位的稳定,关系天下苍生,为了黎民百姓,我不得不舍生饲虎。”
“官人休得如此冠冕堂皇,快些……快些进来。”
雨水如幕,王禀指着窗外,问道:“四五月,梅雨天,黄枢密,你让我在这天气里撤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