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白乡和许温柔在宫里呆了七年,学堂前的桃花开了又谢,桃树下的王小童早已出落的亭亭玉立,是大家心目中的准太子妃。
只是太子傅心里清楚,这些年的朝夕相处,子宸心里满满当当装的,只有许温柔。
可惜,许温柔和白乡不仅仅是有婚约,二人更是如胶似漆,感情好的让子宸眼红。
白乡善武,子宸善文。王小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半点医术不会,许温柔调皮可爱,不学无术,却能上天入地,引众人侧目,一双赤足一串银铃扬名内外。
这年冬天,除夕前夜,子宸和学堂的其他人又一次围在火炉旁,提前过小年,过完小年,学堂的人们便出宫回家,与亲人过年了。
火炉边,子宸和王小童在热着手,白乡和太子傅正在桌子旁上菜,厨房也是热热闹闹的,厨娘们不断地端出美味佳肴,递给白乡和太子傅。
“哎哟!好小姐!这大冬天的你就穿上鞋吧!”厨娘拍掉了偷拿了块桂花糕的手,冲着嬉皮笑脸的许温柔说到,“好歹起了个名字叫温柔,动作也文雅点!向你小童姐姐学习学习!”
许温柔俏皮一蹦一转身,抬起脚晃了晃:“穿了穿了!这么冷的天我当然穿了鞋子!我又不是傻子!冬天光什么脚?嘻嘻嘻…”许温柔趁厨娘不注意,又捏起一块桂花糕跑开了:“姑姑的厨艺退步了!桂花糕不如秋天的甜!”
厨娘假装生气地啐了一声:“给太子殿下伴读了这么些年也没见你长进!桂花是什么时候才有的?现在可是冬日!这桂花都是九月奴婢们采了花研成粉存下来的!还想和秋天一样甜呢!”
“要么说姑姑老糊涂了呢!糖是用来干嘛的?”
许温柔一蹦一跳地扑到了白乡背上,将桂花糕塞进白乡嘴里:“乡哥哥,你说是不是?”
白乡咬着桂花糕含糊不清地说:“桂花糕香就可以了,要那么甜做什么?”
“嘿!你这家伙居然不跟我站一条儿边!”许温柔一掌拍向白乡的脑门,愠怒地跳下,蹲在了火炉旁。
“老师!你看她!”
太子傅笑笑不说话,摇了摇头。王小童见到如此这般,悄悄地退下去了厨房,把装好的桂花糕取了来,又坐在子宸身边,将盘子端到他眼前:“子宸,吃一块?”
子宸淡淡一笑,继续热着手:“我不爱吃甜的。”
王小童把桂花糕放在了膝盖上,也继续热着手。许温柔却站了起来,绕到他们身后,拿起一块桂花糕就塞进了子宸嘴里:“你不爱吃甜的?你最爱吃甜的了!是不是因为嫌弃这糕不够甜才不吃的?若是如此,便叫人拖了姑姑去,打她二十板子,叫她舍不得那点糖!”
说罢,许温柔坐在了地上,拍着腿大笑着,太子傅和白乡也跟着大笑起来,王小童虽然也觉得好笑,却只是轻轻捂了嘴。唯独子宸,脸一阵红一阵白,“就你知道的最多,竟把人的喜好的记下了,怎么不多背几首诗…”
“乡哥哥也不见得能背出几首来,童姐姐又什么都会,那我学了干嘛?不过就是吃喝玩乐,不虚度年华罢了。”许温柔转到了白乡身边,大方地靠在他身上。
太子傅习以为常,用木盘敲了敲许温柔的脑袋:“可你乡哥哥好歹通读兵书,功夫了得,你都会些什么?天天耍滑头,上课睡觉,晚上偷吃东西,好意思!”
“我轻功好呀!你何时见过乡哥哥抓得到我?”许温柔骄傲地揉了揉鼻子,冲太子傅做了个鬼脸。
白乡双臂一扣,将许温柔环入怀中:“这不就抓住了?”
“这不算!你耍赖!”
“别动。”
白乡从怀里抽出一枚桃木簪子,自顾自地挽起了许温柔的一缕青丝,插上了桃木簪子。
“白乡!”
子宸怒道,可见到许温柔一脸开心,后头的话硬生生的吞下了。
“柔柔,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挽了你的头发,你可愿意?”白乡抚摸着桃木簪子,红了耳根:“这簪子,我是前几日挑了门口的桃枝,去工匠局找了姑姑,叫她教的我,我亲自做的。你可喜欢?”
“我说你最近怎么老往工匠局跑,原来是因为这个。”太子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了眼子宸。
子宸背对着白乡和许温柔,坐在火炉旁,闷闷不乐,王小童也不敢说什么,只是直直地看着子宸。
许温柔新鲜地摸着头上的簪子,脸上笑嘻嘻地:“喜欢!只要是乡哥哥送的我都喜欢!你我本就有婚约,今日乡哥哥又挽了我的头发,我许温柔今生便只有你一个男人!”
许温柔扑到白乡怀里磨蹭着,闹腾不已,白乡只是宠溺地笑着。
“咳咳!”太子傅不忍直视,又敲了敲许温柔的脑袋:“你放荡形骸为师已经惯了,只是你一个未及笄的黄毛丫头,嘴里不干不净的,又成何体统!好歹说话文雅些!看看小童!”
王小童掩嘴轻笑,说到:“老师你就别为难温柔了,她呀,也就这个名字文雅些!”
众人嗤笑,子宸独自走向院中,天上撒下密密麻麻的雪花,子宸伸手托住几片,雪花刚落在手里便化了,“不是我的,终究是得不到的。”
许温柔看到子宸落寞的身影,便跑到王小童旁边,悄声说:“童儿童儿,你喜欢子宸,就该让他知道呀!过了年就该行及笄之礼了,我可不希望被子宸挽了头发!”许温柔指了指头上的桃木簪子,“我有乡哥哥就够了,不想当太子妃。”
“原来你知道…”王小童惊讶于许温柔的直白,自己却没有这份胆子。
“我又不是傻子。”
许温柔推了一把王小童:“童儿快去吧!别让子宸在雪里等太久。”
王小童在许温柔的怂恿下,鼓起勇气抱了披风跑到了子宸身后,轻轻给他披上:“下雪了,院子里冷,回屋吃点东西吧。”
雪花纷飞,瞬间王小童身上落满了花白。子宸侧目,见到冻得有些颤抖的王小童,于心不忍,伸手拍落王小童身上的落雪,抖开披风,轻声说:“进来吧。”
“诶…”
王小童一愣,没有明白,子宸拉着王小童的衣服,将她揽进披风里。“子宸…我…”
“我明白。”
虽是同龄,可子宸个头窜的快,早已高出王小童许多,此时王小童猫在子宸怀里,心里甜甜的,越发期待年后的及笄之礼。
除夕当日,许温柔和白乡都回到各自家中,子宸独留了王小童,一起过年,宫里人都觉得这太子妃的位置已经明确了。
年后,许温柔和王小童的及笄之礼在宫内举行,同时举行的还有其他官家女子,还邀请了百官里已弱冠的男子,挑选自己的意中人。
宫中称为,百花宴。
工匠局日夜赶工,为许温柔和王小童赶制百花宴的衣服。
这天夜里,许温柔跑到了工匠局,偷看姑姑们在衣服上绣花。“姑姑,”许温柔指着一件轻纱羽衣问道:“这件衣服是给童儿的吧?这纱衣,在阳光下会不会闪闪发亮?”
“会。”姑姑笑了:“这是霓裳丝织就,阳光下啊,可耀眼了。”
“应该的!童儿是太子妃人选,她的衣服,必须是艳压群芳的!要让子宸一眼便看到她!”许温柔在各个桌子前游荡着,寻找着什么,“诶,哪件是我的?”
一旁的姑姑招了招手:“柔小姐过来,你的衣服在这儿呢!”许温柔兴奋地跑过去,看了看姑姑手里的桃花面:“这是桃花面吗?好香啊!”
姑姑笑了:“柔小姐喜欢桃花,所以太子殿下吩咐了,一定要用带着桃花香的桃花面制成衣服,还让我们在衣摆袖口绣满桃花。”
太子殿下吩咐的…
许温柔皱了皱眉头,原本的喜悦之情渐渐褪去,手里的桃花面也滑落在了桌子上:“姑姑,现在换别的布料制作衣服还来得及吗?”
姑姑摇了摇头:“来不及了,柔小姐和童小姐的衣服,明日就要完成,送去熨烫了,还要给太子殿下过目,百花宴后日举办,根本来不及换布料。而且,这是太子殿下吩咐的,奴婢们哪儿敢换布呀!”
许温柔一声轻叹,离开了工匠局。姑姑们一边绣花,一边奇怪地聊着。
“柔小姐是不是不喜欢这桃花面啊?垂头丧气的。”
“不应该啊,柔小姐喜欢桃花人尽皆知,用桃花面制作衣服,她应该开心的飞来飞去才对。”
“左右太子妃人选是童小姐,论布料名贵也是霓裳丝,还是做好童小姐的衣服比较重要。”
“对喽。小姐们今年及笄,可太子殿下和白少爷要等二十才弱冠,这还得等五年呢,难怪柔小姐不高兴了。”
“原来柔小姐现在就想嫁人了,哈哈哈…”
才不是…才不是这样…
许温柔现在工匠局门口,不开心地提着地上的石子,突然飞身上了屋顶,看到了不远处的宫墙里,有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素衣而立,满脸愁容。
“这是谁?从来没听说过。”许温柔左右看看,没有人,她轻踩屋檐,悄悄落在了女孩身边。
“姑娘是谁?平日里都没有见过。”许温柔落地,细细看了看女孩,突然发现她眉眼与子宸有些相似,四周有点像…佛堂?
女孩目中无光,心沉似水,手里捏着一串佛珠,不紧不慢地转着。
“你又是谁?”
声音沙哑,不像是这般年纪的女子该有的娇柔。
“我是太子伴读许温柔。”
许温柔看女孩清冷,也收了平日里的散漫,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太子伴读…”女孩品味着这句话,轻轻问道:“太子过的可还好?应该长高了许多,身体是否健壮?可有了心悦的女子?”
“这…”许温柔对着这一连串的问题,更加疑惑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何故问太子这许多事?”
“罢了。”女孩挥挥手,月光下,形单影只,缓缓回到佛堂里,关了门,熄了灯。
“奇怪的人…”
许温柔虽然奇怪,却也无从问起,便悄然飞身,回到了学堂,找到了白乡。
“乡哥哥,刚才我在佛堂见到一个奇怪的女孩子。”许温柔坐在白乡身边,晃着她的赤足。
白乡伸手一拍她纤细的脚:“快把鞋穿上!这雪还没化呢,一下子又脱了!再过两日便是百花宴了,你要做流传千古的赤足小姐吗?”
“嘿嘿嘿…知道啦!”许温柔盘腿做好,把脚藏在了裙子里。
“我见你的银铃又短了,过个年而已,居然又长高长大了,明日给你换一条银铃,戴上去参加百花宴。”白乡第一次抱紧了许温柔,胸口小鹿乱撞:“等我五年,待我弱冠,马上下聘迎你过门!”
许温柔点了点头,白乡的怀抱十分温暖,“我只怕,子宸会选我,而不选童儿。”
“不怕,他选你我也不怕,我一定会让他把你完好无损地送回我白府。”
白乡的目光坚定,抱着许温柔的手也用了点力,怀里的人儿娇小玲珑,柔软如蒲,绝对不能拱手让人。
百花宴当日。许温柔拖着时间久久不愿意换上桃花面,在学堂里不耐烦地走来走去。其他人早早地去了御花园,学堂里只剩许温柔一个人。
御花园传来百花宴开始的礼乐,许温柔一气之下,端起桃花面往佛堂的方向飞去。果然,佛堂的院子里,师傅们在帮女孩准备着及笄之礼。
“你果然和我同龄!”
许温柔端着桃花面站在屋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师父们,和正中间的女孩。
“明明都是宫里人,为什么你及笄却要在这佛堂进行?!”许温柔跳下屋顶,走到了女孩面前,大师父喝到:“放肆!你是谁家小姐?面对我们天命镇国公主居然这么没规矩!”
“天命,镇国?公主?”许温柔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围着子星转了好几圈:“你是谁家公主?住佛堂?穿素衣?天天转着佛珠?”许温柔一把拨下子星的素衣,披在了自己身上,又拿起桃花面给子星套上:“走!今日百花宴,宫里各位小姐的及笄日,你堂堂一个公主,在佛堂及笄?太没道理了!”
“姑娘…你…”
子星一阵惊慌,师父们也大惊失色,正要上前阻拦,许温柔抱起子星,飞出佛堂,往御花园方向跑去,速度极快,师父们没追上。
子星揽着许温柔的腰,皱着眉头说:“姑娘,你不该带我出佛堂。我是个祸害,会克死很多人的,所以才住在佛堂里,你…”
许温柔带着子星飞到了御花园,牵着子星的手就往里走:“我说你怎么和子宸长这么像,原来你是个公主呢,还天命镇国公主呢,这么大的头衔,却住在佛堂里,多可惜。什么克不克的,自己没命活个七老八十,居然怪在你头上,你还觉得有道理!”
许温柔大大咧咧地挥着子星的素袍,抬脚提了鞋子,银铃欢快地响起,“这样舒服多了。”
御花园门口的侍卫见到子星,吓的跪了一地,公公们惊慌失措地冲进花庭,一路高喊:“天命镇国公主驾到!天命镇国公主驾到!”
御花园里的人有的听说过这位公主,有的不知道,但是一个个都恐慌地跪在了地上。
子宸听到妹妹的封号,激动地站了起来往外跑。
子星,你居然走出了佛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