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善文捧着一杯水,呆呆地坐着,陆菀惠见她这个样子不行,哪能这样不吃不喝呢。
她想去给她找口吃的,就算真的吃不下,两口东西总是要吃的。
陆菀惠刚走开,修辅成就到了修善文的身边。
“文文,人死不能复生,你要真把自己的身体弄垮了可怎么办?”
修善文双手握紧手里的杯子,“不用你管。”
“我知道你对我有误会,但我是你们的哥哥,我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呢?你怕是恨错人了。”
修善文眼睛通红,身体在发抖,她恨他恨得要死,可她还能做什么呢?就算是要跟他打一架,她也不是修辅成的对手。
“你还小,很多事不明白,更加不知道人心险恶和知人知面不知心,顾津津跟那个男人的事传得沸沸扬扬,难道你之前都没听到过吗?”
修善文轻咬下牙关。“你胡说。”
“我胡说?顾津津跟着你哥有什么目的,怕也只有你不清楚了,她跟司旻突然就结婚了,谁知道她打得什么鬼主意?而现在呢,你哥死的不明不白,你觉得这些事都跟她没有关系吗?”
修善文眼泪不住往下掉,到现在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修辅成继续说道。“她搭上的男人都敢到这里来示威了,也就你看不见而已。文文,我们是兄妹,我跟你才是唯一能互相依靠的亲人,顾津津她什么都算不了……”
修善文坐在原地动也不动,脑子里『乱』糟糟的,抬头就看到有人在议论纷纷。
她也看到了靳寓廷,他方才进来的时候,她就看到了。
“司旻的事肯定不是意外,我会查清的,就不知道这件事跟顾津津和那个男人……有没有关系了。毕竟她和你哥领过证,一旦你哥走了,最大的受益人就是她。”
修辅成当真是不放过一点机会,他太清楚将修善文拉拢过来后的好处了。
顾津津如今是孤立无援,修家所有的人除了修善文之外,谁都不会跟她站在一起的。
倘若连修善文都能跟她有嫌隙,那顾津津那边,他就有很多法子能对付她。
比如将她『逼』入死地,再让她签个离婚协议书,日期定在修司旻死亡日之前就好,他让人跑一趟,立马就能下来一张离婚证。
只要撇开了顾津津之后,就好办了,第一顺序继承人不存在以后,自然就能轮到他和修善文。
修善文还小,那修家不是照样落在他手里了吗?
顾津津坐在地上一时没能起来,她浑身发软,一阵阵晕眩感越来越明显。
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臂,想要将她搀扶起身,顾津津抬起小脸,视线朦胧间看清楚了是修善文。修善文也没多大的力气,但还是使尽全力将顾津津拉了起来。
“嫂子,你没事吧?”
顾津津轻摇下头,“没事。”
“你别硬撑着,赶紧去休息会。”
“文文,”顾津津在修善文的手腕上轻拍下。“我真的没事。”
她嗓子都哑了,说出来的话沙哑无比,若不是竖起了耳朵去听,压根就听不清楚她说过什么。
修辅成的话,修善文一句都没听进去,她就记得修司旻背地里嘱咐过她,在这个世上,除了他之外,她唯一能信任的就只有顾津津。修司旻让她无条件地相信顾津津,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听信任何地挑拨。她是完完全全相信修司旻的,那自然也会相信他让她信赖的人。
从此以后,她修善文除了身边的这个嫂子之外,哪还有什么亲人。
那些所谓的亲戚,如今看到她孤独一人,恐怕一个个都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靳寓廷坐在不远处,看到顾津津和修善文的双手紧紧交握,这个时候,她们只有相依为命。可他多希望顾津津握着的那双手是他的,只是这样的场合之下,他终究还是要为她考虑,不能肆意妄为。
追悼会后,便是最后的死别。
一个人匆匆在世上走过一遭,谁都不知道会以怎样的方式离开,但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对于至亲的人来说,没什么比亲眼看着最亲近的人被推入火中更撕心裂肺的了,修善文扑在玻璃墙上,两手都拍肿了,顾津津双手握着拳,前额抵着玻璃面,哭得也是上气不接下气。
靳寓廷站在外面,他知道这个时候有多难挨过去,他不能站到她身边,但好歹也算是在这了,哪怕是能给一点点的安慰都算好的。
陆菀惠抱着顾津津的肩膀,也是痛不欲生,毕竟这是她的女婿,是说好了要陪着顾津津走一辈子的人。
她们的悲伤完全掩饰不住,可是那个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哭声。
那是最冷漠最无情的地儿,但凡进了那里,一辈子就算是彻底走完了。
从此以后,世上再无修司旻。
从此以后,想见的人再也见不到,只能等到回忆中的身影慢慢淡去。
修善文受不住刺激,瘫软着跪在了地上,顾津津让陆菀惠帮忙将她拉开。
她们坐在一处的椅子内,修善文躺倒了,脑袋轻枕在陆菀惠的腿上。
顾津津起身往外走,她一分一秒数着时间在过,从来没有觉得原来时间是这样难过的。
耳朵里安静得很,说话声和哭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顾津津抬起手,擦了擦眼睛。
一双眼皮都快被擦破了,痛得厉害,她不住抽泣,总是告诉自己别哭,别哭,可却是怎么都忍不住。
手臂被人轻碰下,顾津津视线望过去,第一眼看到了男人手上戴着的表,以及他手里拿着的一瓶水。
顾津津目光别了回去,“你为什么会在这?”
“不放心你。”
“放心吧,我挺得住。”
靳寓廷将矿泉水强行塞到她手里,“你把它喝了,我就走。”
顾津津握着手里的水瓶,她眼睛和脸都是肿的,“以后别再管我的事了,靳寓廷,我求求你了。”
“是我把你『逼』到了这个地步,我就不能不管你。”
顾津津抽噎着几乎说不出话。“你没有『逼』过我,我知道,所以你不必再那样了。”
“如果当初你没离开西楼,你就永远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靳寓廷,这原本就都是命,命,你知道吗?就像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一样,我不想再深陷以前的事中,都过去了。”
靳寓廷端详着她的小脸,“那修司旻呢?过了今天,他的事也应该过去了,你是不是应该回绿城了?”
顾津津轻咬下牙关,拿了手里的水站起身,靳寓廷见她要走,一把按着她的肩膀。“你现在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她挣扎下,却没能挣开。
修辅成的话冷不丁传到顾津津耳朵里。“津津,你这是做什么?”
顾津津目光中带着几许阴沉,抬眼望去,看到修辅成身边还站着几个修家的长辈。他们有的摇着头,有的眼里『露』出嫌恶,还有的不屑一顾转身就离开了。
“大哥,没什么,就是遇上个熟人说两句话罢了。”
“熟人,这层关系不止是这么简单吧?”
顾津津走上前,到了修辅成的面前后,这才站定脚步。“那还能复杂到哪里去呢?”
“津津,你知道尸骨未寒是什么意思吗?”
“我还真不懂,或许你心里清楚得很,你最会让别人尸骨未寒了,是吧?”
修辅成冷笑两声,“你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
“听不懂就算了。”顾津津几乎是使劲了全力,才让自己张口说话的,再多费口舌也没意思,她的嗓子实在是吃不消。
修辅成看了看就在不远处的靳寓廷。“九爷,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你。”
“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你只要不动顾津津,我就不会动你,你要动她一根手指头,我就断了你双手双脚。”
靳寓廷将话都挑明了,修辅成边上还站着别人,这话里的警告也太明显了,但他却不敢跟靳寓廷硬碰硬,哪怕是言语上都不敢。这个时候再去得罪他,对修辅成来说没有丝毫的好处。
顾津津也没想到靳寓廷会讲这样的话,她转过身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事情全部结束后,修善文抱着骨灰盒回到了修家。
修家的客厅内挤满了人,顾津津和修善文紧挨着坐在一起,陆菀惠和顾东升看了眼四周,总觉得这些人目光不善,好像是吃人的虎狼一样。
茶几上摆放着骨灰盒,原本是要放到书架前的案台上的,但是修善文知道这些人的目的,她盯着骨灰盒上的照片,率先开口。
“今天辛苦各位长辈了,以后还有不少要麻烦你们的地方,我和嫂子心情沉痛,难以自拔,恐有招呼不周,还请多多见谅。今日我跟嫂子都太累了,一会大哥会安排晚饭的事情,我们就先上楼休息了。”
修善文说完这话,就要起身。
“文文,等等。”修辅成早就迫不及待了,“以后这个家就剩你一个人了,我实在不放心,你搬过去跟我们一起住吧。”
顾津津听到这,不由轻蹙下眉头。“大哥,你说这话未免也太早了,文文还有我。”
“你?”修辅成冷笑了声,完全不客气了地说道,“你恐怕很快就会改嫁,文文跟着你我怎能放心?再说,她是我妹妹,跟着我总比跟着你要好。”
陆菀惠着急要『插』话,顾东升见状,忙按住她的手腕。
顾津津面无表情地将视线落到修辅成的脸上,“文文不是小孩子了,她想跟着谁是她的事,恐怕你也做不了主。”
“文文,你告诉她。”修辅成在追悼会上跟她说了那么多,她想必也是听进去了。“我可以现在就让佣人收拾,你要觉得不习惯,我跟你嫂子一起搬过来,也行。”
“不要!”修善文毫不犹豫开口,她口气强硬,并且带着怒意和恨意。“这是我和我哥的家,不许你住!”
修辅成脸『色』瞬间铁青。“你别忘了,我也是修家的人,我是你哥!”
“这个房子还有一个主人,就是我嫂子,今后,我嫂子去哪,我就去哪,不劳你『操』心!”
坐在另一边的修家长辈听不下去了,“文文,说到底顾津津是外人,现在你哥都走了,你更加不应该指望她。”
“她是我嫂子,是我亲人,我能分辨是非,用不着你们教我。”
“文文——”
修辅成目的不达到,誓不罢休。“顾津津,如今司旻不在了,公司不能没有主心骨,放心,文文我会管的,至于你……公司每年的分红,我也会给你。”
“什么意思?”顾津津一口将他的话打断。“公司分红何须你来给我,我老公走了,公司自然就是我的,我会接管。”
“开什么玩笑?”修辅成目光攫住顾津津不放。“你有什么能耐?”
“有没有能耐是我的事,我是他太太,我不应该继承吗?”
修辅成眼角跳跃着阴狠,“公司是修家的,你别痴心妄想。”
这时,修家的一位长辈站出来说道。“司旻走得突然,自不会留下一言半语,修家是有规定的,如若没有遗嘱,公司股份的安排要看董事会的意见。你如今就算是强行霸着也无用,除非,你能拿出遗嘱来。”
“那你怎么知道,修司旻当初就没立遗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