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他现在怎么样?”
“所有的抢救流程都做了,但人已经没用了,一旦服用百草枯,人肯定是救不回来的。”
顾津津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她说什么都觉得不可能,“孔诚,你查清楚了吗?修辅成这人阴险狡诈,说不定他是装的,他还有别的目的。”
“这件事他装不了,千真万确。”
顾津津的视线陡然落到了靳寓廷脸上,她手掌不知道该握着还是怎样,“修辅成这样的人,怎么会接触到百草枯呢?那是农药啊。”
“有人要他死,还怕买不到这种药吗?”
顾津津坐回沙发内,目光始终定在靳寓廷身上,“孔诚,你能先出去下吗?”
孔诚朝两人看了眼,默然转身向外走去,顾津津听到咔嚓的关门声传到耳朵里,她心急如焚,一颗心好像就快要跳出来了,但有些话她又不敢太快地问出口。她害怕面对靳寓廷接下来的眼神,她将视线别开,“是不是……你让人做的?”
靳寓廷眉角轻挑了下,“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之前让我不要轻举妄动,还说总有人会让他一命偿一命,或者生不如死,你……”
靳寓廷双手交握,手指松开后,两手反反复复互压着,“为什么不敢看我?”
顾津津不知道是因为恼怒,还是因为紧张,说出口的声音带着颤抖。“我没让你为我做这些事,靳寓廷,我会有办法将修辅成拉下来的,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五年,我跟他耗着,但你不要插手,你现在手上沾了血你知道吗?”
“五年?你就要把时间耗在那样的人渣身上?”
“你……你这样做了,终究会有纸包不住火的那一天,就算靳家再厉害,可是涉及了人命,谁都保不住你的。”
靳寓廷轻点下头,“好像还真是这样。”
“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看着他死,修司旻的仇就算是报了。”
顾津津这会心里没有丝毫的快慰和雀跃,反而比先前更加沉重,她不由起身走到靳寓廷跟前,直接蹲了下来,目光稍稍往上抬才能看清楚男人的表情。“要不,自首吧。”
“自首?”靳寓廷视线迎上了她,“你放心,没人会查到我身上的。网”
“可就像修辅成害修司旻的事情一样,他雇凶杀人,自认为天衣无缝,但迟早有天会败露,靳寓廷……”顾津津手掌轻落在男人的手腕上,“自首吧,趁着还能自首之前。”
靳寓廷想要去拉着顾津津的手,她却使劲用指甲掐着他的手腕,痛得他嘴里轻嘶了声,“我要自首了,你怎么办?”
“那你为什么那么想不开?”顾津津抓着他的手越来越用力,靳寓廷眼看着她眼圈红透,衬得眼眶内的血丝更加触目惊心,他唇角轻动下,赶紧说道。“我要真进去了,我还怎么跟你在一起?”
“那你为什么要做那种事呢?”
“那是不是……若这件事跟我无关,你就会跟我在一起?”
顾津津这会心急如焚,像是被人架在了炭火上左右翻转着在烤,“或者……你去看看修辅成还有没有救吧。”
“他肯定是救不回来的,现在也不过是在医院苟延残喘,减轻些痛苦罢了。”
“那要怎么办?”顾津津急得声音都变了。
“这事跟我没关系,”靳寓廷也没想到顾津津居然第一时间就把修辅成中毒的事往他身上套。“我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倒是喜欢坐收渔翁之力。”
顾津津的眼里充满了怀疑,“真的和你无关?”
“当然,我都跟你说了,这事要是我做的,我还怎么跟你在一起?”
她似乎并未尽信,好看的眉眼轻眯了下。“但之前是你给我提了醒,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让人天天盯着修家的一举一动,所以我知道有人要害他。”
“是谁?”
靳寓廷一手握着顾津津的手肘,想要让她起身,“不是我,也不是你,更不是修善文,你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不是亲近之人犯下的罪恶,那她就可高枕无忧了。
顾津津气得恨不得抬起手抽过去,可她没有这个胆,她用力将他的手推到他的腿上,站了起来。
靳寓廷朝她看看,“这又是怎么了?”
她坐回沙发上,余怒未消,却又头痛欲裂,这两天她压根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眼睛又红又肿。网“到底是谁做的?”
“修辅成这样的人,心思重,疑人不用,能给他下毒的人一定是他最亲近也最信任的。”
顾津津不由扭头望向修司旻的遗像,“我要回去一趟。”
“做什么?”
“亲自去确认下。”
靳寓廷两道好看的剑眉紧锁起来,“不行,太危险了,他如今已是将死之人,说不定会更加疯狂。”
“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那好,要想回去也行,我跟你一道过去。”
顾津津思忖片刻,轻点了下头。
医院内,修辅成躺在病床上,这会已经觉得好多了,他喘着气,看向门口。
修太太进来的时候,修辅成朝她招下手,她面无表情地将门关上,走了过去。
“医生怎么说?”
修太太别开了视线,“你好好配合治疗,没事的。”
“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修辅成目光直勾勾地扎在她脸上,“有人在我的药里掺了百草枯,是不是?从我吃中药的那天起,就在一点点往里加了吧?”
修太太没有再往前走,“对,也只能加在中药里面,所以你才不会察觉。”
“为什么?”修辅成脸上布满不敢相信和痛苦。“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修太太没有开口,只是不住地盯着他看,修辅成觉得讽刺,“我一辈子都在算计别人,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我千防万防都不可能去防你,你是我的人,为什么要害我?”
“你没防过我吗?”修太太声音冷静,没有丝毫的大喜或者大悲,“我跟你结婚至今,你真正相信过我吗?”
“刚开始结婚时,我对谁都防备,可后来有了孩子,你扪心自问……”
修太太垂在身侧的手掌握了握,修辅成喘着气说道,“我现在是怎样对你的,你还不清楚吗?我搞不懂,你为什么要害我,给我下的还是百草枯,你这是一点活路都不肯留给我。”
修太太看他挣扎着要起身,她并未上前,而是站定在原地,“你怎么就认定是我呢,家里还有佣人,经手你中药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我防着所有人,就不会让人有下手的机会,唯独你……”
修太太仍旧面无表情,“那你报警吧。”
“你给我一个理由。”
“做了便是做了,还要什么理由。”
“我是你丈夫!跟你是一条船上的人!”修辅成胸口憋闷的难受,他之前就有过这样的感觉,只是不严重,他并未放在心上,以为是老毛病,却不想竟是中毒了。“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
修太太眼角沾染了伤,想哭哭不出来,想笑更加笑不出来,“你害死别人的时候,怎么就不给一个理由呢?死在你手里的人没你这样好的运气,还能死个明白。”
修辅成陡然有些明白过来了,他声音激动地问道。“你跟修司旻是什么关系?”
“无亲无故,还能是什么关系?”
“你这是死也不让我死个明白了,是吧?”
修太太冷笑声,很多话藏在心里,藏了那么多年,她都快忘记自己究竟是什么人了。“我不是赵家真正的女儿,我是被收养的。”
“什么?”修辅成万万没想到竟会听到这句话。他这样的人结婚,原本就不指望爱情,为了跟修司旻一争到底,他也不可能去找个家境一般的人,“你不是赵家的女儿?”
“对,是修司旻将我安排进赵家的。”
“哈哈哈——”修辅成跟疯了似的,双手在身侧捶打着,“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
“不,你还远远不够明白。”修辅成无力地躺了回去,他现在每一口呼吸都不敢用力,“那你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这人,从出生至今就抛不开算计二字,修司旻比你小,那便是你最好的优势,你为了能在修老爷子面前立功,做了什么,你不清楚吗?”
修辅成仔细地端详着女人的脸,在这一瞬间,他觉得她陌生极了。
也许是他做过的坏事太多太多了,所以真是想不起来了。
“西松园开发时,因有人操作挖掘机失误,使得一名工人被挖掘机的铲斗打成重伤,你还记得吗?”
修辅成听到这,脸色立马变了,他紧盯着女人不放,她神色哀苦,一字一语咬着牙说道,“那名工人就是我爸,他当时应该还没死吧?可你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是你下的令,让人将他推进了坑中,将他用土埋起来,是不是?事后,你自己都不用出面,自然有人会替你解决这件事,钱就是这世上最好的通行证,我妈尽管悲伤,也只能接受这个‘意外’的事实。可怜我爸连个尸体都没了,是你,都是你!”
修太太说着,上前朝着修辅成推了把,男人仰躺在床上也没有还手的力气。
修司旻真是好计谋啊,不声不响就给他安排了这样一个人,他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将她变成了赵家的女儿,实在是厉害。
“我妈虽然拿了钱,可也没能活过一年,修辅成,你毁了我一个家,跟你在一起后,我连回去祭祀都不行,现在好了,你解脱了,我也解脱了。”
修辅成想要去拉她的手,女人快步退开,居高临下盯着他,“我要是早一点下手,修司旻也不用死了,说到底我和他都太心软了。”
“待在我身边不好吗?你现在什么都有了,我们还有了孩子,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
女人轻摇着头,没想到今时今日他还能说出那样的话,“因为我爸还在地底下,他死的太冤枉,他每天都会来梦里找我,我过够了这样的日子。修辅成,我陪你一起死,报警吧,百草枯是我下的,我就是不给你生的机会,因为我恨透了你!”
女人说完这些话,转身离开,修辅成的心完全被掏空了,喊了她的名字,可她坚决至此,竟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津津出门之前,去了趟楼上,跟修善文大致说了下情况。
但修善文并不想回去,“嫂子,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他,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要死了,我都不想见他。”
顾津津明白修善文的心情,“那你在家等我,我去让人把我爸妈接过来,让他们陪陪你。”
“你放心吧,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还有嫂子,你当心点,我怕这是个假消息。”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顾津津回房间换了套衣服,拿了东西下楼,靳寓廷在门口等她。
两人一道上了车,孔诚也去了,顾津津将车门轻带上,从包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靳寓廷。
男人瞅了眼,毫不客气地接过去,还当着顾津津的面打开了。“真小气,就给两百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