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呀!!”王彧逃出军后,忽听蹄声逼近,还以为身后有将士赶来掩护,下意识地回头一望,猝是看到一面头长双角,赤肤如有血炎燃烧,身穿重铠,白发乱舞,双瞳晃动着赤金之色,张动着那擎天巨臂抓来的鬼神之相,如知大祸临头,惨叫一声后,脑里只有一个念头。
吾命休矣!
电光火石之间,却见马纵横飞马赶上,猛张猿龙臂膀,一把抓住王彧后背,立把他从马上揪起。王彧只觉天旋地转,再也坚持不住,竟被吓得生生昏死过去。
与此同时,话说随着马纵横率领各部援兵杀到,刘岱军、袁遗军纷纷混乱起来。刘岱听说马纵横杀到,想起不久前自己被擒为人质的那场噩梦,吓得肝胆欲裂,连忙下意识地传令撤军,拔马就逃。
另一边,袁遗却更是干脆,但听得西面杀声起时,又因惧怕庞德闯阵,早就下令退走。庞德一时反应不及,待纵马追去时,袁遗早已逃去,遂引兵混杀,擒杀了袁遗不少部署。
至夜,战事结束。今夜的夜色尤为昏暗,反而显得营帐中的火光由其明亮。
在东面一处,火光尤为旺盛。马纵横领着诸将,看着燃烧的熊熊烈火,神情肃然,眼神里更隐约闪动过几分悲恸之色。
在这个时代,火葬是不让人接受的,因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用火烧毁,是对其亲人的不敬。
但马纵横却告诉众人,只有烧毁了尸体,人的灵魂才不会受到拘束,逝去的灵魂,才能轮回投胎,或者选择留在人世,守护他们所在乎的人。
马纵横也不知从哪来编的鬼话,但众人都是信了。眼看一具具昔日同袍的身体渐渐化为灰烬,一些人不禁留下了男儿泪。
袅袅升起的火星,随风飘扬。马纵横仰头望着,低声吟道:“我的兄弟们啊,这辈子是我辜负了你们,但你们放心,你们的家眷我都会好生照顾。还有,待我克立功业之时,史册上必有你们足迹,我不会让世人忘记你们的英勇,你们的忠烈。安息。”
马纵横说罢,缓缓地闭上眼睛。就连胡车儿、庞德两个硬汉,这时竟也泪眼婆娑。
“我的好兄弟,但愿你们在天之灵,守护着主公,你们的遗志,由我老胡来继承!”胡车儿一咬牙,在心头暗暗腹诽,同时不禁拽紧了拳头。
“兄弟们,主公来了。兖州势在必得,虽然你们看不见了,但在攻破昌邑之日,我定会再来与诸位一说。到时就像先前说好的,我会亲自带上好酒,与诸位喝个不醉不休,大庆一番!!”庞德脑海里不断闪过一个个战死的部署模样,心中在祭奠的同时,还不忘当初的承诺。
“好了。时候不早,都回去歇息。明日开始,便是决出兖州所属的最终一战了!”马纵横一震神色,说罢,转身便是离去。看似有些冷酷无情,但众人都是明白,素来爱护兵士,把麾下将领都看做家人的他,心里才是最不好受的。但为了接下来的战事,他必须如此!
于是,马纵横略显有些消沉的回到帐中,却有一人早被人押在此处等候。马纵横沉重的脚步响起时,那人不禁身体一抖,直到马纵横过去后,才敢略微抬头偷看,不由面色一变,也不知是不是他看走眼了,有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这如鬼神一般的男人,竟散发着几分悲伤的气息。
马纵横坐定后,挥了挥手,左右遂是退下。
“今日一役,我的弟兄战死近二千余人,若非我救援及时,恐怕便将全军覆没。而因战事紧迫,又怕尸体惹来野兽,难保其全。我连下葬他们的时间都没有,所以适才我编了一个理由,火葬了这些弟兄。
我很清楚,这就是战争,但我却难泄心中悲愤。王景文,你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马纵横说的每一个字似都有千斤之重,压在了王彧的心头之上。一阵子,王彧便满头大汉,把头低得更低了。
他很明白,马纵横是看重他的才能,所以才会留他一命。
而马纵横刚才一番话,除了威胁之外,从马纵横的态度里,他却又能听出,其实比起把他纳为帐下,马纵横更想的是把他杀了泄恨!
“马…马将军息怒…这各为…其主…我也是…身不由己…啊…”王彧正欲解释,哪知自己怕得如此厉害,连话都说不清楚。
“来人呐!!”马纵横一听,双眸顿射凶光,扯声就喝。
“慢!!小的愿降,还请将军饶命!!”马纵横这一喝,倒似有神力,又把王彧吓回正常,连忙叩首便拜。
马纵横面色一肃,王彧虽降,却不见喜色,冷声便问:“除袁遗还有那四大战将外,袁术可还有派来援兵?”
王彧心头一抖,只犹豫一阵,忽觉上方煞气威凛之气又是逼来,哪敢怠慢,急道:“不瞒主公,刘公山施计,诈称要把兖州献给予袁公路。袁公路不知是计,遂是派其麾下第一猛将纪灵,前往来助。
不过这计策,却被袁伯业发觉。刘公山为恐袁伯业与袁公路通风报信,还特意封城!!刘公山与袁伯业表面看似融洽,其实互相怀疑。再有,那刘公山日前早把自家家眷转移到了平原,以保万一,也能转投幽州刘虞那处!”
王彧也颇显诚心,不但把回答了马纵横的问题,还主动把如今昌邑城内的局势全盘托出。
“很好,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那么,你认为我该如何,才能尽快取下昌邑?”马纵横眼里不由闪过几分欣赏之色,随即面色一沉,凝声问道。
王彧心知能不能保住小命,这就是关键了,不由沉吟下来,思夺起计策。因为王彧对昌邑内的情况极其了解,要想出破敌之策,以他的才智,其实并不困难。
少时,王彧忽然震色而道:“恕小人得罪,献计之前,还请主公答应一事。否则小人生无可恋,为免连累家人,宁愿去死。”
马纵横一听,不由眉头一挑,淡淡道:“说。“
“听闻主公麾下有一支名叫‘飞羽’的精锐之部,不但善于打探敌情,亦善于追踪刺杀。小人的家眷,也正随刘公山的家眷一齐逃去,正巧这路线是由小人秘密策划的。若是主公愿派飞羽前往,莫约三日之内就能赶上,还请主公救下小人的家眷。再有,刘公山这些年来收刮的钱财都在那里,足足二十三箱黄金白银,还有他那几个小妾各个长得貌美如花,他的女儿!!”
蓦然,一声骤响,‘跨啦’一声,随着暴怒的马纵横一掌拍下,整张奏案瞬间爆开。
“够了!!刘公山毕竟是你主,你为保性命还有家眷,把他出卖,虽失忠义,倒还有几分人性。但你竟教人染指他的妻妾女儿,你简直是畜生不如!!”
王彧正被一块碎木撞中,痛得惨叫一声,回过神来,哪敢顾及痛处,连忙叩头就拜:“主公息怒,小的一时犯浑,也不知怎就鬼迷心窍,说出这般鬼话,甘愿受罚!!”
“祸不及家人,但有下回,必杀你也!!”马纵横面色冷酷,王彧一听,方才如负释重,身体却还在不住地颤抖,偷偷望着马纵横,见他眼神望了过来,忙是凝色,道:“小人有计,要破昌邑其实并不难,小的明日愿意亲往,明列刘公山诸干罪状,再宣告彼军,说刘公山早已转移家眷,无意把守昌邑,但一危难时刻,必将弃众人离去。如此一来,昌邑定然军心动荡。即时主公趁机率兵强攻,兵围四门。袁伯业眼见大势已去,定会率兵逃命,因此其把守处,可观形势,故意放松防备,让之逃去。另外却又故意在另一门留出空档。刘公山听闻袁伯业逃去,必然心慌,慌乱之下,但听有空档可逃,定会中计。”
“不错,难怪刘公山愿意如此重用你。想必当初我也吃了你不少苦头。”马纵横听罢,不由眼神一眯,烁烁发光。
王彧心头一惊,就怕马纵横和他算起昔日旧账,连忙道:“小的才微学浅,不过一介无名小辈,主公却是盖世英雄。小的又哪能让主公吃上苦头?”
“好了。把你那些小心思收起来。竟然你已投入我的麾下,昔日之事,自是一笔勾销,但盼你日后好自为之,若你竭力相辅,以国士之心而侍之,我必以国士之礼相待!起来!”马纵横却也是心胸广阔,一甩手,便命王彧起身。王彧受宠若惊,连番叩拜谢过后,才敢站起。
一夜就此过去。到了次日,到了晌午时候,刘岱唯恐马纵横前来强攻,早早就赶来布置,哪知马纵横的大军却迟迟不见动静。
就在此时,忽然鼓声擂动,一彪骑兵冲飞而来。为首一将,正是马纵横也。
城上无论将校、兵士,见了城下马纵横的身影,皆如见鬼煞神尊,畏悚恐惧。
“马羲,你乃汉室臣子,更是将门之后,为何却屡次以下犯上,抢掠国土!?岂不怕祖上蒙羞耶!?”只见刘岱强震神色,指着城下马纵横怒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