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快到夜里四更,眼看虎牢局势越来越是险峻,但在虎牢周边的某处高地上,却设有一帐挡风,且有篝火取暖,摆有一席,左边坐着的是一个长发飘扬,笑容不羁的潇洒男子,右边坐着的是一个绑着发髻,面色严厉,双眸有神的俊朗男子。
“哈哈,公台之计实在妙哉,没想到那吕奉先的高人竟然是你!不过说来你胆子也够大的,竟敢赴约前来,就不怕我一旦输了,恼羞成怒之下,把你给杀了?”却见那潇洒男子开怀畅笑,悠悠而道,火光照耀下,竟赫然就是郭嘉!
“哼,别在这里卖弄嘴脸,明知故问,你不会杀我。”那俊朗男子冷声而道,神态高傲,竟是在背后为吕布出谋划策的陈宫!
“哦,我倒想知道为何?”郭嘉听了,盈盈一笑,问道。
“因为普天之下,能对付董卓的,就只有吕布。无论此番吕布是赢或是输,你都必须留住我的命,让我协助吕布,解决董卓这头祸国豺虎!”陈宫莫名其妙地答了一句,郭嘉却是一听就懂,摇头笑道:“难怪公台能够有恃无恐地前来赴约,若非你提醒,我倒差点酿成大错。”
“哼,你就只顾装疯卖傻,谁不知你‘鬼才’郭奉孝比鬼都要精明!”陈宫冷冷地瞟了郭嘉一言。
郭嘉倒是一笑,也不理陈宫的讽刺,道:“你之所以会选择吕布,恐怕是因为师叔的关系。”
陈宫闻言,面色一沉后,却是叹了一口气道:“确是有几分关系,但我自小有志要投于一个像项羽一般的人物,能与一己之力傲视天下,震慑群雄的霸主,这吕布倒是符合我的志向。”
“若你这般说,我家主公岂不比这吕布更好?他与吕布皆有称霸天下的武勇,但比起吕布,我家主公更重情义,声望上他也比吕布远胜百倍。”郭嘉听了,双眸精光一亮,声音就像有着蛊惑的魔力,疾声而道。
不过陈宫定力十足,自不会被郭嘉说动,绷着面容,道:“你不是不知道我的性格,有你在他身边,我是绝不会投于他的麾下。因为凭我陈公台的智略,就足以替我主谋取天下了!!”
郭嘉闻言,先是一怔,随后不禁纵声大笑:“哈哈哈哈~~!!我终于知道你为何会选择吕布了!!”
陈宫听了,不由眉头一皱,带着几分恼火地沉声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和吕布一样的狂傲自大!你们君臣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组合!!吕奉先、陈公台你俩命中注定会在一起!!”郭嘉神色一定,双眸发光,望着陈宫凝声而道。
陈宫听罢,双眸一瞪,露出几分怒色,但一时却无法反驳,反而用默认的态度,道:“那又如何?只要吕布肯听从我的话,三年之内,我必能助他称霸一方,十年之内,我能助他扫平四海,二十年内,我能助他平荡九州。三十年内,我能助他夺取天下,设立新朝社稷!”
陈宫说得赫赫有力,掷地有声,更是胸有成竹。对此,郭嘉却是嗤之以鼻,叹气道:“昔年太师祖鬼谷子号称智能夺天宇之机,谋能定乾坤平乱世。可惜最终还是败于孙武之手。太师祖至此收山隐世,传教数十代弟子,至师公‘智妖子’,已是三十六代。师公痴迷学术,虽有平天下之能,却不愿入仕,又收徒儿三人。分别为如今智满天下‘水镜先生’司马徽,还有‘黄龙真人’黄承彦和我家师傅。另有学童一人,名叫黄海,因心诚学术,遂收为外徒。
其中大徒儿司马徽,天赋异禀,精于相人、谋略、占卜等术,二徒儿黄承彦却只专心于阵法…”
郭嘉忽然说起师承故事,陈宫静静听之,也勾起了回想,遂是接话道:“而三徒儿无名氏最为愚钝,但反而却是最为努力,且无心于富贵,痴心于求术,与师公‘智妖子’脾性相似,于是师公先后把有心于权术、富贵的大徒儿、二徒儿逐出师门。余生数年,费劲心思,传授学术于三徒儿无名氏。但鬼谷学术博大精深,各行各术皆有涉及,无名氏学术三年,便已是满头白发。‘智妖子’死后,叹只有一心痴迷,并无天赋,终究难成大器,遂收高徒二人,一为戏姓,一为郭姓。临死前,却又眷念多年同门情义,以鬼谷传人的身份,纳我师黄海为内门。我师为报恩情,教你们师兄弟三年。说起来,你我也算是师兄弟。”
“只是黄师叔对于当年师公死前还不肯纳他入门之事,耿耿于怀。毕竟他觉得论资质,他虽比不上他的弟弟和司马徽,但比起我师傅却要远胜许多。而论刻苦,他也丝毫不逊色与我师傅无名氏。”郭嘉淡淡而道。
说到这,陈宫不禁眯起了眼,多了几分怨色,沉声道:“说得对!当年司马徽、黄承彦皆已离开,你师傅不如我师傅,这鬼谷传人本轮到他,可师公偏心,却给了一个庸才。否则眼下这最后鬼谷传人又岂会落到你头上,这本该是属于我陈公台的!!”
“诶,只不过是一个名头,有何可争的?你若是想要,要去便罢了。”郭嘉看了,轻叹一声。陈宫却是觉得施舍,咬牙道:“名头我可不要,你若是还纪念当年我师傅的教育之恩,就把《奇门遁甲》之术,给我看上两个时辰!”
“我家师傅临走有话,此书非鬼谷传人不可看之,否则绝无好的下场。故而每一代鬼谷传人,都会严格挑选。当年我师傅痴心学术。师公曾有意替他取名,但他却说这会分他的心,而且人一旦有名,就会有了**,心里只想着要提高名声,扬名立万。师公见他心诚至此,方而立下决心,传位与他。”
“够了!!你欲独揽门术,尽管直说,何必废这心思来多做解释!!”陈宫一听,当场变色,愤恨而道。
郭嘉摇了摇头,选择了默然。
突兀,陈宫面色一紧,还不死心,眼神凌厉道:“郭奉孝,你可敢与我一赌,但若输了,我愿主动放弃这鬼谷传人,从此不再来纠缠你!”
“你且一说!”郭嘉听了,先是皱了皱眉头,心里其实已然猜到了陈宫的所想,但知要他死心,也唯有如此,便是答道。
“今夜战役,乃你我在背后布置,但若我赢了,证明我比你更有才能配得上鬼谷传人的名头,你不但要把名头让予我,更要把《奇门遁甲》之术还予我。”陈宫沉声而道。
“果然如此,看来若不答应你,你是不肯死心的,就随你意。”郭嘉默默一颔首。陈宫一听,好不兴奋,当即纵声笑道:“哈哈哈哈,郭奉孝你中计也,此番你是输定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假装做戏,让马、曹两人表面交恶,故意撤兵,引起吕布怀疑,又让曹操与吕布搏杀,却故意削弱曹操兵力,以防他有歹心。再又教孙坚虚张声势,攻打兖州,却是要为了引吕布上钩,让吕布以为马纵横前后难顾,为保基业,也只能撤去。而曹操孤掌难鸣,吕布必趁机来袭击虎牢。可实在,马纵横并非撤往兖州,而是正经荣阳,绕远路准备袭击吕布军后!你机关算尽,却不知在我面前,只如小儿做戏,早被我识破了。郭奉孝,我说得对是不对!!?”
陈宫此言一出,郭嘉顿是面色勃然大变,长叹一声道:“公台之智,堪称一流。那不知,你为何却又教吕布大举来战,与曹操耗费兵力?”
“若不如此,马纵横岂会中计?我已教吕布在营内埋下埋伏,但若马纵横杀到,奇而袭击,马纵横必败无疑!”
“我主神武盖世,如今吕布正在虎牢关下作战,除他外,谁能挡住我主!?”
“哈哈哈,那虎牢关下的吕布自然是假的!一来是用来震慑曹军,二来是引你主上钩!”
“纵是如此,吕军与曹军在关下拼杀,两军定会拼个两败俱伤。而董卓早对吕布有了歹心,吕布取下虎牢,击退马、曹、孙三方联军,天下已无人能挡董卓的脚步。吕布自也失去价值,这时便是狡兔死走狗烹的时候了。陈公台,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助他夺下虎牢,反而是害死了吕布!”
“这你倒是太小觑我了。只要吕布手持兵力,董卓就不敢轻易动手。即时我自有时间,替吕布布置一切,提防董卓!”
“可你要有兵力!”
“所以我早教吕布,战前传令,宰杀牛羊,准备酒席,同时又对各将士先做封赏,令那八千西凉兵以为吕布稳操胜券。这时西凉人素来对吕布不快,定不愿吕布立功,因此一旦吕布军稍占上风其军必为大举杀上,替吕布军去削弱曹操军的兵力!待其军发觉不妥,我却又教大军涌上,逼得无法退后,再有军令如山,谁敢临阵退缩?到时西凉人只能拼死搏命,曹操军苦于抵挡,不久后也是筋疲力尽,到时吕布军再往攻取,虎牢雄关自是手到擒来!!”陈宫侃侃而言,见郭嘉不断沉色,心里便越是开心,不由笑了起来。
“为求胜利,不惜手段,这八千人的性命就这般牺牲。陈公台,你当年不是十分不耻这种手段?”
“这就是乱世,适者生存,宁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这是一个故人教会我的道理!”陈宫双眸发光,想起昔年某件不堪回首的事,这件事就如同噩梦,围绕在他心头许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