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颌闻言,面色微微一变,正转身望去,但有人早就赶了上去,喊了起来。
“孩儿马羲,向爹爹请安了!”正见,那平日里傲世绝立的魁梧身姿,此时却毕恭毕敬,满怀敬意地跪了下来。张颌见状,下意识地连忙也跪,拱手拜见。马铁、马休见了,暗对眼色,遂也跪了下来。
这时,正见一个身穿金绸浮云龙腾华袍,面色红润,大鼻阔脸,浓眉虎目,虬鬓铁须的大汉,威风赫赫地走到了正堂,然后金刀跨马地坐了下来,颇具威严。张颌不由暗暗抬头一看,见那人气势不凡,穿着虽是雍华,但却掩盖不了他雄赳赳的悍威之气。
此人正是不久前被朝廷册封为大将军,出自扶风马氏,伏波之后的马腾,马寿成是也!
“臭小子,老子我还以为你只顾着攻城掠地,捣乱天下,连你爹是谁都忘了~!!!”只不过,马腾一张口,原本庄严沉重的气氛立刻就不见了,听着他毫无顾忌地大骂,张颌不禁是一愣。
马纵横忙是抬头,带着几分急色,恭道:“爹可别听外面的人胡言乱语,马家的家训,孩儿可丁点都不敢有忘!”
“哼!!放你娘的狗屁,你这小畜生,这几年先取青州,后征冀州,就连袁本初这头恶虎都折在了你的手下,你只顾着扩张领地,克立基业,恐怕早就把马家的家训给抛诸脑后了!!若非此番不是情非得已,老子看你这小畜生,肯定不会回来!!”却见马腾瞪圆虎目,骂得口沫喷张,马纵横不敢反驳,任由其骂。张颌倒是罕见马纵横会对人畏敬至此,不由也对马腾这个当今除曹操之外,最具风头和权势的男人,好奇起来。
“爹,你且莫恼,大哥不惜冒险,好不容易才来长安一趟,我等一家人难得相聚,你就少些动怒,骂少几句。”马铁素来与马纵横亲近,见马腾骂得厉害,忙是帮忙说话。在旁的马休反应过来,也旁劝几句,更不忘提醒还有张颌这个外人在此,让自己这个太过不拘小节的爹留给马纵横几分面子。
张颌倒也聪明,很快领悟过来,忙道:“大将军若有家事,小将但可退下,还请大将军莫怪小将失礼。”
“哦?你就是那曾经击败我儿那张儁乂?果然长得一表人才,就是当初不能再给他几分教训,让他知道穷兵黩武,必自取灭亡!!”马腾这时也把注意力放在了张颌身上,此言一出,张颌不禁唯恐,忙道:“主公天下无双,无人能敌,小将当时也是侥幸胜之,不能算数,还请大将军莫要笑话了。”
“哼!!赢就是赢,输就是输,这都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哪能不算数!!你倒莫怕得罪你那主公,但若在他麾下不高兴,但可来我这里。我如今得幸成为朝廷大将军,麾下正需要你这般得人才协助左右哩!!”虽然贵为天下大将军,但马腾依旧还是那个马腾,还是那般毫无顾忌,任性而为,这下更是毫不遮掩地挖起了自己儿子的墙角。
马纵横听得无奈极了,也只有暗暗苦笑。不过张颌倒没令他失望,立刻肃色,拱手应道:“谢过大将军的赏识,但我主对我有知遇之恩,如再生父母,颌万死难报其恩德,恐怕要辜负大将军的厚望了!”
“哼!不识抬举!”马腾被张颌严词拒绝,倒也颇感没面,不由冷哼叱道。张颌低头不敢直视,但神容坚定,大有一副宁死不从的样子。马腾见了,不由长叹了一口气,转向马纵横道:“你这小畜生倒挺有识人之才,令为父都好生妒忌!”
马纵横见马腾火气未下,这下却以静制动,也不答话。马腾见了,虽暗暗气恼,但也知自己这孩子的脾性与自己一般刚烈,也无太过得寸进尺,遂向张颌令道:“好了,我尚且有要事与你主细谈,你退下。”
张颌闻言,先向马纵横投去目光,马纵横暗暗摆了摆手,张颌会意,方才退下。如此举动,倒瞒不过马腾,马腾见张颌全然不把自己的命令放在眼里,倒只对自己这儿子言听计从,反而十分欣赏张颌的忠义,暗暗地点了点头。
一阵后,马腾神色一肃,也命马休、马铁退下。两人许久未见马纵横,都有些不舍。马腾一看,立刻板起了脸:“怎么!?莫非连你这两个逆子,也要学你那兄长一般,不把老子看在眼里了!?”
马休、马铁听马腾的语气有几分恼怒,不敢得罪,连忙领命退下,离开前都是依依不舍地向马纵横暗投眼色。马纵横会意,倒也颇为暖心,暗示一笑。
少时,马休、马铁也是离去。马腾眯了眯眼,神色肃穆:“逆子,还不起来!”
马纵横这下一听,才如释重负,遂是站起。哪知马腾猝地眼神一凶,大喝便道:“逆子,我且问你,你此番来这,可是为了你那两个部下!?”
马纵横闻言,不由心头一揪,忙是应道:“公明和曼成都是忠义之士,爹当年对他俩都是颇为赏识,想必其中必有误会,还请爹爹从轻发落!”
“什么误会!!这两人就是仗着你的威风,竟敢屡对我不敬,我不斩他俩算是看在你的面皮上,否则我把他俩的首级给你送去了!!”马腾扯声怒喝,怒火腾腾的样子,确是把马纵横吓了一跳。马纵横急问其中细节,马腾这才咬牙恨恨地说了起来。原来不久前,马腾忽然回心转意欲再次修葺宫殿,并且还不惜动用军队,大兴土木。徐晃和李典两人屡屡上谏,得罪了马腾,马腾一怒之下,便把两人都关入牢中。
“爹!我前番不是有信与你说明,此乃祸灭马家之计!如今我马家树大招风,一旦有人暗中借此大做文章,说我马家欲称帝另立朝社,以召天下诸侯齐来攻伐,到时我马家必有灭顶之灾!!”马纵横面色一紧,猛地迈起一步,情急之下,气势也高涨起来,喝声颇大。马腾倒是吃软不吃硬,而且他是爹,你是儿,马纵横如此大声喝话,自令他不快,猛拍奏案,一怒之下,也无顾忌,忿起喝道:“小畜生你焉知陛下对我马家之重,前不久他才特派密使前来与我商议勤王大事,我这修葺朝堂,正是要宣告天下,不久之后,我马家便要前往洛阳,迎奉天子,震慑那曹家奸贼!!”
马纵横一听,顿是面色骤变,浑身肉紧发麻,心头猛地急跳不止,不祥之预感充斥浑身。
可知在历史上,曹操正是假借天子之召,把马腾召往许昌,暗中伏杀。
此下,天子忽派密使来与马腾商议勤王,只怕这其中也是曹操的奸计。
马纵横越想越是害怕,忙道:“爹~!如今天子身边皆是曹氏爪牙,左右难以任事,这恐怕是那曹贼奸计,绝不可轻信~!!”
马腾见马纵横反应如此之大,不由暗暗后悔把这事告诉了马纵横,并且当初钟繇就特别吩咐他,不可泄露给他这个长子。马腾此下就怕坏了大事,忙喝道:“这与你这逆子无关,轮不到你来管我!!”
“爹!你且细想,天子尚幼,和爹当年不过也仅有数面之缘,当年我马家虽救主有功,但与天子接触更多的却是孙家和曹氏!天子信不信任我马家且先不说,但兹事体大,天子在洛阳孤立无援,又凭甚密谋如此大事!?”马纵横紧张无比,声音更渐渐愈大。马腾被马纵横这连声大喝,也惹怒起来,瞪目怒喝道:“臭小子,我大汉朝尚且不知有多少爱国烈士,天子此下虽被曹贼挟持,但暗中却还有不少朝臣有着救国之心,甘愿为天子粉身碎骨,在所不辞!!你不听,此下洛阳之内,已有不少‘反曹’的风声!?此实乃天助我大汉也,只要时机合适,马某定当效伏波之志,杀往洛阳,让那曹贼交出天子,否则纵拼个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天下诸侯各个自私驱利,但若见时势不对,无人呼应,那又如何!?”
“那不是还有江东的孙家耶!?”
“孙家反曹不过是权宜之计,他据长江之险,不过是认定曹贼不敢轻犯罢了!”
“那我就率马家上下儿郎,兴我复国之大计,不迎天子,誓不罢休~!!”
正听马腾吼声骇人,震得整个大厅都在摇晃,决意之浓烈,更令马纵横冷到心扉里去。
这下,马腾愈是疯狂,马纵横就愈是害怕,并且更加认定了此必乃曹操奸计,急是震色又道“爹!陛下如今尚未至入冠之年,也还不过小儿一个,有岂有复国之大志!?这定是曹贼在暗中教唆,爹若轻信,恐将尸首难保!!”
“小畜生!!陛下乃天奉之主,顺之乃应天命,你敢小觑陛下,无视皇威,莫是要逆天耶!!?”
“爹~!民之所奉,方为天命,自十常侍祸国开始,汉室早已崩溃,纵是重整,亦也早失民心,当今天子,终究还不是众诸侯手上傀儡,用来争权夺利的工具!!”
马纵横话音刚落,马腾再也忍受不住,涨红着脸,怒目瞪视骂道:“逆子你果然是有反心~!!今日我马寿成就要清理门户,把你这不忠不义的叛国贼子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