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苏边上坐着的这位妇平日里胆子就小,从来都是被大嫂、二嫂指使的团团转的三得媳妇马小巧也跟着一抖。
与于苏不同,这位这完全是被吓的。
为了避免被波及,胆小的马小巧赶紧低头,捧着自己的碗就想远离避祸,坐在上首位置的周菜花见了三个儿媳妇的反应,暗暗啐了一口,终发话。
她举着筷子一把敲掉还在大碗里打捞鸡肉的周燕的筷子,“你饿死鬼投胎洗筷子呢挑什么挑!”
压服了老二媳妇又瞪向老大媳妇,“你是老大,是长嫂,嘴巴怎么那么碎呢吃饭都堵不上嘴,我还没死呢!”
一番连消带打,见两个儿媳虽嘴巴嗫嚅不满,却都不敢再多言忤逆她,老三媳妇也跟鹌鹑样默默不吭声,连自己跟前的菜都不敢夹了,再一次奠定自己当家主母地位的周菜花暗暗点头表示满意。
三角眼扫视了一圈默默捧碗吃饭的孙儿孙女们,手中的筷子放嘴里嘬巴两下,而后夹起一片老腊肉送到于苏的空碗中,脸上这才有个了笑模样。
“来,娃娃啊,牙掉了没事,等过些日子就长出来了,一会子阿奶带你去把牙齿丢猪圈里,保证长得快!眼下呀吃饭要紧,来,阿奶给你夹腊肉吃,这老腊肉可香着呢,娃娃你吃,你快吃。”
面对突如其来的老腊肉,于苏苦大仇深,这玩意皮子都还黝黑黑的,一点没有自家阿奶做的腊肉那般晶莹透亮黄澄澄,一看就不好吃,于苏的目光不由自己的瞄到上桌,被推到上桌与老宋头并肩而坐,正被一群宋家爷们灌酒的齐阿爷身上。
只可惜,眼下她的齐阿爷被轮番灌酒,看样子自身都难保,想必是帮不了自己解难了啊。
虽说她是个小吃货,好吃的食物向来是来者不拒,也不嫌弃口水,可那也仅限于不嫌弃自己亲人的口水,眼下这位抠门老阿婆……
想摇头不吃,不受这好意吧,于苏一想到齐阿爷带着自己到宋家的来意,望着面前一脸笑眯眯瞧着自己的狼外婆,额不,是宋阿婆,于苏只得狠了狠心,闭了闭眼,夹着老腊肉就往嘴巴里送。
好咸,不愧是你老腊肉!
见她视死如归的吃了,周菜花还以为于苏喜欢呢,能用三年陈的老腊肉省下精贵鸡肉的周菜花开心了,笑的三角眼菊花脸眯成一团,竟是又笑眯眯的给她夹了两块过来。
于苏欲哭无泪,苦于上门是客不好发作,不得已,又只得闭眼咬牙忍耐继续干肉。
疯狂干齁咸老腊肉的最终结果是……
她的齐阿爷被轮番灌酒醉倒了,加之着急忙火的赶了一路,划船的是他,被包袱负重的也是他,爬惯了山的齐阿爷也是真心累了,毕竟年纪大了嘛。
被老宋头领着儿子们扶着,把人送进后偏刹的临时客房的床上,齐阿爷睡的死沉死沉的,任凭于苏怎么喊也喊不醒。
于苏本也是想跟着一道休息休息,结果她嘴巴齁的发苦,口渴的根本睡不着,没法子,她只能自己想办法,得出门去找点水喝喝。
瞧了眼床上四仰八叉睡得安稳的齐阿爷,于苏抓起枕头,在发黄的土布帐幔内挥舞了半晌,赶完蚊虫,急忙放下帐幔,帐角压严实,这才穿鞋下床,蹑手蹑足的往屋外去。
宋家是典型的西南农家小院,屋子也是木制结构,不过因为家里儿孙多,上上下下加起来好些口人,正房根本住不下,连楼上除去仓房外的两间阁楼里都住满了孙子孙女们,不得已,便只能在院中多建偏刹。
前院左侧是石块跟泥土夯实的厨房跟柴房,右侧的两间偏刹则是老二老三夫妻一人一间的住着。
后来因着家里出嫁的女儿时不时带着丈夫孩子归宁探家,好面子的宋保长不想叫女婿瞧不起,总得撑起宋家的面子,便又咬咬牙花了些钱过了保甲的手,领着三个儿子进山伐了点木头,在后院右侧加盖了两间偏刹。
再后来,平日家里来客人了,女儿领着女婿、外孙子女回娘家就歇脚在此,眼下于苏跟齐阿爷祖孙二人,就被宋家安排在此。
还没有摸清楚宋家路数的于苏,只大概清楚厨下的位置在前院的左侧,而后院与前院,又只有自己所住的这条阴巷通往前院,于苏出了房门只能从阴巷出去到前头,而后穿过正院才能抵达厨房。
她来到前院找水喝,迈上不高的屋基石坎,走到主屋廊下,见到院子里除了几只老母鸡正带着小鸡仔找食吃,院中不见一个人影的时候,她还纳闷来着,心说家里怎么都没人呢莫不是下田劳作去拉
于苏心里才想着,结果走到东屋窗下,她就听到了紧邻东屋的堂屋里,传来了压抑而又激烈的争论声。
“不行,我不同意!”
堂屋中,一变声期的鸭公嗓一声愤怒大喊,立时阻止了于苏前进的步伐,于苏顿在原地紧贴着东屋木板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反应过来后,于苏想着自己一个外人,不便听人家的争吵,才想退走,不料堂屋里接下来的话,成功的止住了她后退的步伐。
“我不同意!!!凭甚要我娶孤女阿爷,我还是您的亲孙吗还是您最爱的大宝孙吗您怎么就忍心让我娶那么个扫把星!”
看着堂下大孙子跳着脚,扭曲着的脸,老宋头心里烦躁,不由数落,“大郎你闭嘴,什么扫把星不扫把星的,你小点声,客人还在呢,小心吵醒了人。”,到时候叫人听了去,他宋保长的面子往哪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宋保长不会教儿孙呢。
身为长孙,中午也跟着喝了两杯酒,眼下脸色有些陀红的宋兴山,听了自家阿爷的训斥,他不由望了眼后院右偏刹的位置,当即不屑的哼笑一声。
“怎么可能,中午我们灌了那老头老些酒,甭说我只是嗓门大点,这会子怕就是老天打雷,那老头也醒不了!阿爷,您就是太小心了些……”
孙子这般态度,虽然自己心里对这么多年不联系,上来就对自己携恩以报的恩人已经没多少的敬畏感激了,可为了名声,面上他还是要顾及一二的。
坐在堂屋上首吧嗒着烟枪的老宋头,面对孙子的抗议,为了演戏,也是为了维护住自己身为当家人的威严,他脸上立刻露出不悦,一巴掌拍在桌上,难得一次的呵斥了自己最得济的长孙。
“大郎你闭嘴!什么老头不老头,那是你阿爷我这个当家人的救命恩人!岂容你一个小辈讲究。”
而宋大郎呢,被最宠爱自己的阿爷训斥了,宋大郎心里再不服气也只能憋屈的哑了火,不过想到要牺牲自己娶个那样的一个堂客,而且年纪还那么小不顶用,宋大郎刚压下去的不服又陡然升腾起来。
“反正我不管,阿爷,我不娶,打死我也不娶那么个堂客!
阿爷,阿奶,我可是你们看着捧着长大的大宝孙啊,您不是还指着我出息,指着我将来光宗耀祖吗
她一个父死无母,无亲无族的孤女,一看就是个刑克六亲的扫把星!我若是娶她,将来身后没有妻族帮衬不说,指不定还要被她这个命里带衰的给克到。
阿爷阿奶,爹!娘!孙儿可是你们捧着血汗钱跟着老童生识了字的人,便是家里穷,没法支持我去考功名,可我将来也是要去镇上、县里的大铺子里做事的人,你们就忍心看着我被人撞克,将来一事无成,穷困潦倒,早夭亡故,做个短命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