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满月都如此说了,令狐鸿熹这会子若是拒绝了,倒好像是他心里头有鬼了。可若是答应了,令狐鸿熹此时此刻,总有种被牵着走的感觉。
原本该是一家之主的冷静和沉着,似乎是从吃过了晚宴之后就起了变化。
令狐鸿熹此刻还不知道,之前在晚宴上他之所以会对邱季璇另眼相看,老夫人是在他喝下的酒里面下了东西,原本是想今晚蒸米煮成熟饭的,谁知却出了二夫人这件事。
而那迷药的副作用此刻也渐渐显现出来。令狐鸿熹总也难以集中精力,满脑子都是其他人说过的话,却都如一锅热粥般搅合在了一块儿。
“来人!彻底搜查二夫人院子!”令狐鸿熹揉着太阳穴沉声开口,语气带着萧瑟疲惫。
一旁,赵虞儿正要上前搀扶,却被老夫人一眼瞪了回去。
赵虞儿现在可是没名没分的,况且老夫人眼里,她已经失去了全部利用价值,这会子老夫人看她自然是要对碍眼就有多碍眼。
如今二夫人死了,三夫人生病没来,吴姨娘也晕倒了,老夫人不让赵虞儿上前搀扶,分明是给邱季璇机会。
一想到自己今天忙前忙后,像个使唤丫鬟一样为老夫人做了这么多,可她现在连自己要搀扶令狐鸿熹都不让,赵虞儿心底就溢满恨意和愤怒,可面上她还要强迫自己伪装出一副柔弱无辜的表情。
见此,满月上前一步扶住了令狐鸿熹,眼底冷意一闪而过。
“父亲,死者已矣,生者当坚强,这个家还指望父亲主持公道,父亲可要保重身体。”满月一边说着,一边扶着令狐鸿熹坐下。
而二夫人的尸体因为还没查清楚原因,仍是躺在冰冷的地上。
昔日八面玲珑不可一世的二夫人,到最后不过是毒发身亡躺在那里,昔日越是光鲜亮丽,越是衬托的她今日不人不鬼凄凉可怕。
李景田看着满月此刻如此冷静且沉稳,内心对于她的看法又改变了很多。
一开始他的确是没将这个saoba星放在眼里的,可随着这两次的接触,他是一点便宜也没赚到,现在还要亲眼目睹妹妹的去世,想到这里,一贯征战沙场的李景田都觉得浑身冷汗直冒。
不一会,去搜查二夫人房间的家丁回来了。
“回侯爷,老夫人。二夫人房里并没有特别的东西,除了这封书信。”家丁正欲将书信递给令狐鸿熹,却是被李景田抢先一步夺了过去。
一看到信封的字体,李景田毫不犹豫的判断道,
“这是小妹的笔迹,也是她常用的信封。”
李景田将那封信牢牢地攥在手里,自以为是掌握了什么天大的证据。
信封上的落款写的是心瑾,这是二夫人给李景田写信的时候惯用的落款,而且信封也是李景田熟悉的样式,所以李景田可以一口断定书信是二夫人写的。
李景田也不管令狐鸿熹和老夫人诧异的神色,急忙打开书信。
令狐平雪也凑了过去。
老夫人不顾自己身体虚弱也起身上前要看个究竟。
之前搜查二夫人院子的时候,虽然主力上是令狐鸿熹派过去的人,可李景田的人一直都跟着不曾离开过,老夫人的人几次三番想阻拦李景田的人进入搜寻都未果,如今老夫人心里也没底。
得知书信很有可能是二夫人亲笔写的,老夫人也担心这里面会提到自己什么事情,如今人死了,若是书信再有个什么映射的话,那侯府上上下下就真的解释不清楚了。
可随着书信打开,文字跃然于纸上,的确是二夫人的笔迹没有错,只是内容——
李景田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脸色变了又变,到最后拿着信纸的手都在发抖。
“这——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是妹妹写的!”李景田颤抖着手频频摇头。
见此,令狐鸿熹上前一步夺过了李景田手中的书信,甫一看到上面的内容,令狐鸿熹也惊呆了。
原来——这是一封二夫人的忏悔信!
信里面详细描述了二夫人从进入侯府开始所做的错事,一件件一桩桩,历历在目一般呈现在纸上。
其中就有有她收买打更的故意拖延了满月降生的时辰,其实满月并非初一所生,而是二夫人一手策划的好戏。她故意令老夫人误会满月是初一所生,命主孤煞,就是为了打击满月娘亲。
还有害死紫云的事情,还有她如何赶走了吴姨娘,当年又如何对赵虞儿赶尽杀绝,迫使赵虞儿流落在外,还有满月回来之后,她是如何设计对付满月的,全都写的清清楚楚。
怪不得李景田会是刚才那副德行。
这等于是二夫人的一封悔过书。
最后,二夫人还提到,当她知道令狐平雪埋怨她不能给她拖累了她的时候,她怀疑令狐平雪要害她,可因为她做了这么多错事,所以宁可自行了断还那些死去的人一个公道。
“不可能!母亲不会这么写的!这绝对不是母亲写的!是有人模仿了母亲的笔迹!母亲不会如此对我的!”
令狐平雪激动的喊着,她环顾四周,只觉得此刻在她面前的都是一张张陌生而冷漠的面孔,就连唯一的救星舅舅,也是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景田刚才口口声声说那封信是二夫人写的,还说认得你信封,现如今如果他要否认的话,后面的话就全都是侯府的人在说了,轮不到他辩驳的声音了。
“将军,你都看到了!书信的笔迹是二夫人写的没错,这可是你自己亲口承认的!现在二夫人是畏罪自杀!并非你说的有人陷害!这封信算不算是你要的证据?”
令狐泉扬起手中书信,看向李景田的眼神满是嘲讽和质问。
李景田沉默不语,纵然他是怀疑这封书信的可信度,可字迹确实是妹妹的,就连平时书写的习惯都一模一样,如果有人要模仿妹妹的字迹,绝无可能模仿到如此相像的地步。
而令狐平雪也是认识自己母亲字迹的,她也瞧不出什么破绽来。
只不过,二人心中却都不相信这封信是二夫人写的。
事情到了此刻,竟是如此的峰回路转,令狐鸿熹从令狐泉手中拿过那封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脸色却没有之前的铁青愤怒,而是变成一股萧瑟苍凉的气息。
在他身边快二十年的枕边人,他都不知道竟是如此阴狠毒辣的人!
在这之前,他多多少少也明白二夫人那八面玲珑的性格里面包含的是霸道和自私,但他一直以为,那不过是小女子都会有的任性脾气而已,并不足以影响全局。
直到今日令狐鸿熹才发现,他对女子竟是如此的不了解!
一直当枕边人绝对做不出伤天害理的事情,可今天才知道,曾经他的认知是多么无知可笑!亏他在朝堂上算是皇帝信赖不多的几个人之一,可身后的侯府,竟是被谎言和陷害包围的一个地方。
令狐鸿熹身子踉跄了一下,说不出的悲苦在心底蔓延。
“将军,你还需要将这封信交到皇上那里鉴证一番吗?如果不需要,本侯就将这封信连带她整个人一同下葬了!她的忏悔本侯无法接受,相信被她害过的人也都没办法接受!公道迟了这么多年才来,本侯需要时间慢慢想清楚以前的点点滴滴,侯府之中,再也不允许有此等龌龊事情发生,之前有欠公道的地方,本侯查实之后也会一一回应,决不让身边人再受不公和折磨。”
令狐鸿熹说这话的时候,视线从满月身上移开到赵虞儿,再到吴姨娘和令狐秋雨,最后重新落在满月身上,此刻他眼底的复杂,连一贯察言观色细致入微的满月,都无法形容看到他此刻眼神的感觉。
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又像是对整个侯府陷入了一股深深地绝望和空虚之中。
眼见事实如此,老夫人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侧,倒在邱季璇身旁。
“老夫人!老夫人您醒醒啊!”邱季璇急忙招呼丫鬟婆子搀扶着老夫人,那熟稔麻利的感觉,倒好像她才是老夫人的媳妇似的。
令狐泉也急忙上前查看老夫人。
毕竟是自己的亲娘,再多不对,也不能真的不管不顾。
“扶着老夫人回房。来人,将二小姐关入柴房,没有本侯的命令,就算是老夫人开口也不准放人!”
令狐鸿熹回过神来,自然是第一个拿令狐平雪开刀!
就算老夫人气的晕过去了,他也不想再纵容令狐平雪了。
那封信里面写的很明白,很多事情都是令狐平雪和她母亲一同所为,他真的没想到,自己一直疼爱有加的亲生女儿,竟是能狠下心来对她的大姐和妹妹多次下手!她还不到十四岁的年纪,再这么下去,岂不是要成了第二个李心瑾?
令狐平雪见令狐鸿熹这次是真的动怒了,若是这次再被关进柴房,她还有出去的机会吗?吓得她急忙往李景田身后躲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