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忙碌了一辈子,死后却没有多余的哭声送给她,这个世界对于普通百姓是否太过于冷漠?张鹏飞甚至在想,如果没有冰冰这个好朋友,也许李钰彤也会幻想着同她母亲一样,这种生活还不如去死吧?
张鹏飞从这悲凉的场面中不禁想到了官场,如果一个人身在官场被排挤权利之外,或者没有加入任何的圈子,那么他永远都不会得到领导的提拔,得不到同事的重用。他的世界是冷清和寂寞的。张鹏飞忽然间想明白了为何每次**案件都会挖出一个利益集团,华夏人信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处事哲学。正所谓给领导干一千件好事,也不如陪领导做一件坏事。还有人说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坐过牢,一起嫖过娼,把这称之为人生四大铁,其实这都是有其真实意义的。如果你混了一辈子官场,没加入任何的圈子,那么就和李钰彤母亲死时的这等场面一样。
贺楚涵也受到感染,刚走进殡仪馆布置的小灵堂,她便感觉到心底升起一股寒意,扑通一声跪倒在遗体前,放声大哭,然后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李钰彤也按照规矩家属回礼,也许这是她母亲去世之后的第一个访客。张鹏飞也跪在贺楚涵的身边,心里压抑得要死,他也想大哭一场。不知道为何,李钰彤母亲的去世,令他想到了很多官场黑暗、悲凉的现状,更多的是官场常生态的无奈。身处高位,张鹏飞越发感觉,为官一任并非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今天的场面勾起了他对人间种种不平事的思考,他就像个多情的才子一般满腹悲痛辛酸。
李钰彤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可以想象她现在的心态,贺楚涵走过去抱紧她,安慰道:“钰彤,你要振作起来,我们都是你的朋友。”
“哇……”一经贺楚涵安慰,李钰彤把心里所有的委屈都哭了出来,她抱着贺楚涵啜泣个不停。
张鹏飞在悲通之余也看了下现场,他必竟是过来人,知道有些事什么规矩,应该怎么办,他把冰冰拉到一旁,很不解地问道:“怎么会这样,连个遗相都没有准备,花圈……就没有一个亲人过来?”
冰冰的眼睛也哭肿了,她这两天也很伤心,她说:“钰彤家里本来亲戚就少,有个叔叔,当初争夺老院的财产时,和他家闹了纠纷,从那以后,十多年没有来往了。”
张鹏飞点点头,摇头道:“这样不行,太冷清了,怎么也应该让老太太走得热闹一些!”
“那怎么办?我们两个女人也没这种经验啊!”
张鹏飞忽然响起一事,问道:“你说贵宁市有位姓李的副市长看望了李钰彤?”
“对,年纪不大。”
“我有办法了。”张鹏飞心想这事也只能麻烦李小林了。
下午,李小林陆续安排政府办公厅的人过来送别,花圈、遗相也都准备好了。李小林招集相关单位的领导干部过来,也算名正言顺,首先这事与倒楼事件有关,其次又是医疗事故,市政府的卫生部门是有一定责任的。所以他这么一发动,不少相关人等都过来拜谒。大家并不知道张鹏飞在这里边起了作用,甚至在葬礼现场看到他时,都没发现他是巡视组的组长。医院的领导以及那位主治医生也来了。那位中年医生进门就哭,先不说是真是假的,到也让这个原本冷清的丧礼显得温情了许多。
看到张鹏飞神通广大招来这么多人给母亲送别,李钰彤又哭了,在伤心之余她也很感动。原本孤单的心又渐渐温热起来,昨天晚上正如张鹏飞所想的那样,李钰彤连死的心都有了,可是现在张鹏飞又让她燃起了生的希望。人生与官场一样,当初感受着凄凉的场景,李钰彤就想自己的人生是失败的,连个朋友都没有。活了二十几年,混到这个地步,又如何不令她痛苦!
晚上四点多钟,老太太被推进了火化室,虽然按照民间的习惯应该停放几天,但是张鹏飞觉得大家都忙,而且李钰彤家里又没有什么亲人,就替她做主了。李钰彤什么也不懂,全都听张鹏飞的。当老太太被推进去火化时,李钰彤再次痛哭,现场的几个人也都泣不成声,张鹏飞的眼睛也哭红了。忙到晚上七点多钟葬礼终于结束了,这个场面不算太盛大,但还算说得过去。
李钰彤手捧母亲的骨灰盒,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满眼的茫然,嘴里默默念叨着:“以后我该怎么办……”
“你还年轻,以后会好的。”张鹏飞劝解道。他知道这两天李钰彤的人生发生了巨大的转变,换作是谁也无法立刻接受,这需要时间。
“就我一个人了,我这个家没了……”
“你有我们这一大帮朋友呢。”张鹏飞说道。
“今天谢谢你们,我没想到你们会来,我……我只有冰冰一个朋友,可你们……”
“钰彤,我们以后也是朋友。”贺楚涵抱住她的头,指着骨灰盒问道:“有地方吗?”
“让她和我爸爸埋在一起,我家有墓地,明天我就回去。”
“我们陪你过去。”张鹏飞说道,好在巡视组定在后天离开。李钰彤复杂地看了张鹏飞一眼,眼里充满了感动,随后身体一晃晕倒在座位上。张鹏飞把她抱起,知道是伤心、劳累过度所致,睡一觉就会好的。
中央第四巡视组回到了京城,组员有一周的假期,然后要回原工作岗位上班。但一周以后就春节了,因此年前也就没什么工作可做。年后修整一阵子,按照计划,第四组将去另外一个省巡视。
在这期间,穆喜之通过了张鹏飞的哲学博士论文,张鹏飞的学历锦上添花。从九十年代开始,领导干部开始重视学习,纷纷报考在职研究生之类,虽然他们的学历证明多少都有些水份,但说出去还是要好看一点。到了新世纪,高级领导干部中学者型的干部越来越多了,出了好几位博士,这让领导们更加重视学习。哲学博士看似与政治无关,其实关系大了。政治本身就是一门哲学。哲学是一切学科之母,再加上张鹏飞师从穆喜之,这令他的这个哲学博士更显得有份量。同时,在全国所有领导干部中,张鹏飞是全国第一个拿到哲学博士的干部,再加上他之前的经济、法学学历,令他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学者型”干部。
虽然说巡视组的组员有假期,但是张鹏飞身为监察部的常务副部长,又怎么可能休息,他在家里只休息了两天,便去上班了。现在是年底,京城部委也同其它机关一样,各位干部已经开始打探今年的福利是什么,有多少了。监察部是清水部门,但也有少量的创收福利,虽然不多,但普通职员几千块钱还是有的。
张鹏飞刚来上班,办公厅主任王欣就愁眉苦脸地找他诉苦。原来王欣这个监察部的办公厅主任要负责每年的创收,可是由于监察部同其它企业来往少,顶多只能从一些大型国有企业那里化些缘过来,像烟酒之类,现金少得可怜。另外也就是各省对口单位送过来的一些土特产之类,但这些都是给领导送的,一般人无法得到。
按照往年的福利标准,今年就很难完成了。王欣的目的自然很简单,希望张鹏飞帮帮她,替她拉一些关系。如果今年的福利少了,她这个办公厅主任以后的工作就没法干了。道理很简单,你搞的创收少这说明你能力有限,人脉关系差,下面的人谁还听你指挥?在这一点上,部委与基层是一样的。张鹏飞虽然心里反感这种作法,但这是官场现状,要想融入这个圈子,任何人都要入乡随俗。听了王欣的汇报,张鹏飞便点头道:“王主任,我试试吧,等我打个电话。”
王欣兴奋得站起来,笑道:“我就知道张部长肯帮忙!等办妥了我请你吃饭!”
张鹏飞笑着点头,看得出来这件事难为了她。他拿起电话打给吴德荣,吴德荣一听是这事,马上张口答应,笑着说:“你就说多少钱吧,你说多少我给多少。”
张鹏飞不懂这个规矩,便说道:“稍后让我们的办公厅王主任联系你吧,你们谈。”
放下电话,张鹏对王欣说:“我的一个老同学,是个标准的商人,你和他谈谈吧。”
“谢谢,太谢谢您了!”见张鹏飞一个电话就解决了困扰了自己半个月的难题,王欣暗叹人和人是不能比的。
张鹏飞又说道:“如果不够,我再找找其它人。”
“够了,这就够了。”
“一家公司就够了?”张鹏飞不解地问道,经王欣一解释他才明白这里面的道道。王欣身为办公厅的厅长,自然有她创收的任务,但是下面各处室的处长也一样,无论是谁都有一定的任务,那些处长早就完成了,只有王欣还没有完成任务,所以也难怪她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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