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勇有些激动地说:“套用一句官话,这些问题是改革的必经过程,是历史遗留问题,当年我省进行改革时属于摸索阶段,要不是您来之后相继出台了一些文件,使国企改革有法可依,现在我省的国企改制仍然乱糟糟!”
秦朝勇分析得完全正确,张鹏飞到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分析,只是想从反面听听大众的意见,秦朝勇的思路完全可以代表官方意见。不说别人,马中华就不可能同意因邓志飞的工作失误而导致全省大乱。张鹏飞接着问道:“老秦,如果你是老邓,应该怎么办才能让自己下台?”
“省长,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您对已改制企业的问题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张鹏飞解释道:“老秦,也许有人会觉得我插手此事是因为赵金阳,但是我告诉你,我和赵金阳已经有很多年没联系了。当时在碰头会上老邓提出此事时,我的意见很明确,要一查到底,我当时真的没有想保下赵金阳的意思。”
说到这里,张鹏飞按灭烟蒂,喝了口茶,说:“既使我和赵金阳感情深厚,以我的为人,你觉得我会在他犯下重错的时候保下他吗?”
秦朝勇摇摇头,张鹏飞接着说道:“我当时听到消息很振惊,还以为赵金阳真的在金山矿业的改制过程中贪了钱,所以就想趁这次机会挖一挖国企改革的底,通过邓书记的调查组对已经完成改革的企业进行一个初步的了解,所得到的结果将是我们接下来改革的经验。同时,也是想告诉一些人,任何改革都存在问题,但有些问题是在发展的前提下,只要不是影响太坏,只要对企业的发展有利,那么有点小问题也可以忽略。这可以为我们今后的国企改革工作提供便利,以免出现一些问题被有心之人大作文章,你说是吧?”
“省长高明!”秦朝勇满脸佩服,他之前没想到这一层。如张鹏飞所说,邓志飞这么一调查不要紧,等于是将国企改革所隐藏的问题暴露出来,将来张鹏飞所主持的改革出现问题时,也不至于被抓住把柄。很有可能通过这次事例,给马中华敲响警钟,让他明白有些问题是改革的禁忌,既使张鹏飞犯了大错,为了大局着想,他也不会压下。
“朝勇,我当时借着白川县的问题支持邓书记调查,最重要的原因是想让他自己清楚,有些工作你不可以干,但是你不能拒绝别人去做,出现问题你可以指出、批评、改正,但不能成为你政治的筹码!这是我最反感的地方!”
“省长,您通过这次的事件给某人上了一堂课啊!”秦朝勇现在终于明白,张鹏飞总是不温不火地取得胜利,主要原因是他目光看得远,思考事情很深,很透彻。
张鹏飞长叹一声,若有所思地说:“所以,朝勇,我的这些作法与救不救赵金阳并没有直接关系。要说有,也是因为那天接到赵金阳的电话,他有勇气亲自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他是清白的。他想让我以大局为重,为了金山矿业的未来着想,将此事低调处理。当时我就发现,这个人还是想干一些事情的。”
“是啊,我们不怕干部犯错,就怕干部什么也不干!能干的干部哪个没犯过小错?当年土改时,我就差点被革职!”秦朝勇深有感触地说。
张鹏飞微微一笑,说:“放说回来,面对这样的局面,你是老邓,你会如何处理?”
“当然只有一个办法,拖!省长,他暂时是压着不放,等到春节后再稍微处理一下白川县问题,或许不再对赵金阳下手,想用这种方式让您不再叫真儿。”
“呵呵,就这么简单?”
“当然,以他的性格……应该是向马书记求救。”
“那反过来,如是你是我,会接受他的投降吗?”
“呵呵,这个不好说……”秦朝勇摇摇头,当然不会随意揣测省长的心思,这是犯忌的。
张鹏飞明白秦朝勇的心思,也就不再逼他,说:“那我们等春节后再说?节前他不会有什么行动?”
“我刚才说的是老邓的想法,但如果他去向马书记求救,老马……呵呵,应该更有高招吧?”
“哈哈……”张鹏飞放声大笑,点头道:“你说到我心里去了,马书记是不会让这件事就这样拖到年后的,变数太多了。他哪里清楚我的想法,也许会认为我会趁机有所动也说不定呢!”
“对对……”秦朝勇会心一笑,“那省长,我们是动还是不动呢?”
“不动、也动,动、也不动……你说怎么样?”
秦朝勇愣了一下,细细品味着张鹏飞说这句话时的停顿方式,明白省长这是要吊人味口了,点头道:“我看可以!”
“那就这么定了,你要继续关注,但不需要处理。”
“我明白怎么做了。”秦朝勇和张鹏飞沟通过之后,感觉异常的兴奋。
这时候张鹏飞的秘书孙勉走进来为两位领导的茶杯续水,他微笑着看向两位省长,淡淡地说道:“我刚才听到省委那边的消息,邓书记请病假去北山别宛疗养了。”
孙勉说完也将茶杯续满了水,像空气一般消失了,仿佛他刚才根本没有出现过。
“省长,我说什么来着,这个一定是老大的主意!”秦朝勇看见孙勉关上办公室的门,立刻笑道。
“老大的主意,嗯,”张鹏飞点点头:“不过,我想这招太烂了吧?”张鹏飞又摇了摇头:“老秦,你信不信,他们还有后招?”
“什么后招?”
“咱们等着瞧吧!”张鹏飞笑了。
果然,当天下班的时候,张鹏飞接到省委的通知:明天要开会。
据说邓志飞之前没有任何生病的征兆,就在张鹏飞与秦朝勇谈话的当天下午,他坐在办公室里突然感觉不适,被秘书和司机紧急送往医院,经诊断是由于糖尿病引起的胰岛素分泌缺乏,血糖升高,必须入院疗养补充胰岛素。邓志飞有糖尿病这不是什么秘密,他经常注射胰岛素,怎么还会缺乏?当然,这其中是没有人深究的,令人意外的是,邓志飞没有选择住院,而是选择去北山别宛疗养,那里也有全套的医用设备。
故事切回24小时之前,那时的张鹏飞还在京城,邓志飞来到马中华的办公室,马元宏也在场。邓志飞神情低落,双眼腥红,脸微微有些浮肿,一看就是没睡好觉。马元宏愣了一下,皱眉道:“老邓,你这是……”
邓志飞坐在沙发上,看向马中华说:“马书记,调查组……调查不下去了……”
“哦,你之前不是挺有劲头吗?”马中华不温不火地说道,他早就知道邓志飞想轻易地向赵金阳开刀没那么容易,无论张鹏飞是出于什么目的,都不会让他得逞。
马元宏微微一笑,“老邓,你这个调查组长,黑面包公遇到困难了?”
“你们就别奚落我了!”邓志飞不满地说道,抽出一支烟,接着说:“我本来只是想对平城、松江的调查意思意思,可是谁知道老秦突然抽调力量加入调查组,说是协助我的调查。现在还没有深入,只是初步调查就发现了大量的问题,那些已完成改制的企业或多或少都有问题,放在我办公桌上的材料有这么高!”邓志飞说着,用手比量了一下。
“那你想怎么办?”马中华摇摇头,碰到这么一个顾头不顾尾的助手,真是有气无处撒,当然,他也痛恨秦朝勇的落井下石。
邓志飞看向马元宏,说:“平城有几个问题严重的干部,我到是想处理一下,他们的作法确实过分!这样也可以将赵金阳拿下。不过我又担心造成连锁反映,一但事态扩大,全省都会引起动荡,那时省委就被动了!”
“那不行,平城现在已经是风口浪尖上,不能再出事了。这是几年前的问题,企业已经走上发展的正轨,我们不能揪住不放!”
“志飞,赵金阳到底贪了多少钱?”马中华问出了这个关键性的问题。
“这个……”邓志飞有些心虚,“现在没发现他的个人财务有问题,只是发现金山矿业确实存在国有资金的流失,我们……”
“他没问题?”马中华气得差点拍桌子,“你上次在会上是怎么说的?我还以为你真的有证据!”
“马书记,上次发现了金山矿业的问题,赵金阳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我按常理推论,感觉赵金阳他……”
马元宏说:“我现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也许赵金阳只是为了完成企业的改制,有意低价转让金山矿业的股份!”
邓志飞不敢抬头,陷入了沉默。
马中华沉思了片刻,说:“那这么说来,金山矿业可以处理,但是处理完这个企业也就完了,对吧?”
邓志飞补充道:“已完成改制的企业,大部分是类似情况。马书记,您说吧,这件事怎么办?当年这些企业的改制,是由省委直接负责的,现在……”
“志飞,你休息休息吧。”
“嗯?马书记,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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