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口声声的诉说着自己的忠心,一个劲儿的只是拽着隆庆帝的衣角,像是在抓着自己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旁边的林三少看着他,再一次嗤笑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到了他跟前不远处站定,对着隆庆帝拱了拱手:“圣上,蒋首辅大约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日子过得久了,所以才这样的嚣张和目中无人。”
他等于从小被隆庆帝带着在身边长大的,本来就在隆庆帝心里地位非凡,说话也相对的就少了许多的顾忌。
有些话也只有他来说才合适。
林三少嘲笑了一声:“说什么忠心耿耿?若是真的忠心耿耿,为什么不把你自己做的那些勾当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你说沈琛引诱我,引诱我什么?引诱我投靠临江王?”
他好整以暇的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有什么好处?我的姐夫便是圣上,沈琛和临江王能给我什么好处,让我替他们做事?!首辅大人,要是说起结党营私,你们怎么不想一想,你们到底做过什么?”
隆庆帝阴恻恻的看了一眼蒋首辅,淡淡的问:“他做过什么?你说来给朕听听,朕真的是聋了太久了。”
这一句话一出,蒋子宁便觉得如同惊雷响在了耳边。
隆庆帝分明是已经信了。
林三少没有犹豫迟疑,半点拖泥带水也没有,径直便把话给说了:“圣上不知,杜子玲是在臣的诏狱里头死的,臣当时没有收到您的命令,便坚决的认为杜子玲罪不至死-----他不过是替陈御史求求情罢了,圣上圣明烛照,向来都是仁慈御下,如何会为了这等小事就要了别人的性命?因此臣不肯动杜子玲,可是没有料到,杜子玲却还是死了,臣那时候还碰巧就被调去了房山查一宗案子......”
这种调虎离山的计谋,只要一说隆庆帝便知道了,他似笑非笑的看了蒋子宁一眼:“那你说说,这事儿又是怎么回事?”
锦衣卫是他给林三少的,从最初的曹文跟林三少两人平起平坐,到现在林三少一人独大,他是想把林三少给培养起来,到时候留给自己的儿子用。
哪怕到时候六皇子真的不能再登帝位了,有个林三少护着,起码日子也能好过许多。
蒋子宁连林三少的锦衣卫都开始插手,这的确是犯了他的大忌,让他无法容谅。
蒋子宁被惊得厉害,往锦衣卫里安插人手,的确是他儿子提起来的,当时他也觉得林三少的确是一个大隐患,主要是这个人既无法拉拢,又不能收买,是个极为不好对付的角色,而且他还因为跟卫安的关系而对沈琛他们极为关照。
这的确是让人犯愁的事,他便同意了儿子往锦衣卫收买人安插人手的做法。
可是当时林三少吃了这个哑巴亏,现在却把这件事又重新给翻了出来。
他知道这回恐怕是难以善了了,便干脆破罐子破摔:“圣上,臣没有!臣如何敢做这样的事......”他其实也知道自己这回是凶多吉少的了,可是却还是想着临死前再挣扎挣扎。
隆庆帝看也没有看他一眼,看着旁边的林三少,眼风扫过规规矩矩的站着,缩手缩脚,一个字都没说的沈琛,牵了牵嘴角和蔼的问林三少:“你说的这些,有证据没有?”
蒋子宁的确是罪该万死,可是如他所说,他也的确是被沈琛算计了。
这些事,他知道蒋子宁或许是做了,可是沈琛闹出来,也是的确是打着替临江王翻案的主意,这些人一个一个的全都有所图谋,都是在想借着他的力来达成目的除掉对方,他心里心知肚明。
他对于沈琛和蒋子宁的生死根本无所谓,对于他们两个到底谁技高一筹也都无所谓。
重要的是,他能借着这次的事,让这两方人马都人仰马翻,两败俱伤。
反正他们谁都不冤枉。
林三少点了点头,遥遥的看了陈御史一眼,道:“臣手里有了证据,当时杀杜子玲的人都已经被抓了,他们的供状都已经在臣手里......”
陈御史便紧跟着接话:“圣上,臣手里杜子玲的密信也有,里头详细的记录了蒋子宁父子勾结的地方官员名单,还有他们如何驱使这些人替他们办事......他们贪得无厌,对于这些地方官员极为苛刻,就单单譬如说是江南织造的洪新元,为了在他们父子的把持下仍旧能在这个位子上坐稳,便被迫向他们缴纳了三十万两的白银!这三十万两白银从哪里来?!当然是从百姓们手里来,更可恶的是,他们竟然还从圣上的私库里动起了手脚,今年江南织造局本该给您进献二十万匹松江布,可是最后却被克扣了五万匹之多.....实在是大胆至极。蒋松文仗着自己是尚宝司少卿,也不知道昧下了多少进贡的东西,这些都是从给您的私库里头截出来的......杜子玲跟洪新元是多年旧相识,洪新元偶然跟他抱怨,还说自己就因为给他们进贡了贡品,所以成了他们的走狗,连带着还得听他们的话,对他们言听计从,他们吩咐他去讨好临江王,而后趁机将这些事都记录在案,而后当成他们勾结临江王的铁证,让他们不能反抗......”
蒋子宁声音发哑,喉咙已经全然不能发出声音,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朵烟花,看着面前的陈御史,指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曾经自己也说过,真话里头搀着假话,是最叫人不能分辨的。
现在沈琛也拿这一招来对付他了。
这些事他的确是都做过,可是事情却原本全部都不是那么回事,现在被林三少跟陈御史一说,就成了他处心积虑的给重要的大臣们设局,把他们拉下水供自己驱使。
这落在隆庆帝眼里,就是他们心思深沉,早就已经在替之后的事情做准备,现在就已经想着把持朝政,做挟持幼年天子,或是扶持楚景盟楚景迁上位的打算。
他百口莫辩,看着面前的人,觉得他们一个个的都面目可憎,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