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格格是这条街长大的,老二,就是阿迪里。说起阿迪里,别说这条街,就是整个乌鲁木齐都名声在外。这条街明明地里不准收保护费,暗地里,过年过节谁不孝敬他一份厚礼,谁的摊子就准备砸吧。他手下起码有一千多马仔,专门把持各个农贸市场、服装批发、美食街、日用家电家私、建材市场等。他的大哥乌嘟先是做坐庄收保护费买卖的,后来看阿迪里够狠的,他专门拿提成,然后开起了酒店,搞起了房地产,生意越做越大,黑道红道白道黄道通吃,凡是他的死对头,阿迪里就帮他摆平了,他的生意几乎十年之间膨胀了起来。取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字惠康集团。今晚他可能是幕名而来,听说小时候的发小琴古丽要开个人演唱会,有直播,他特地来她家的大排裆来凑凑热闹。
没想到还挺有福气,刚坐下,琴古丽就回店了。
“二哥,你跟琴格格挺有缘分的吧?”一个兄弟拍着二哥的马屁。
“二哥看上的人,再怎么飞,也飞不出二哥的手掌吧?”
“过来呀。琴古丽,不要给你脸不要脸。二哥一高兴,二歌给你在乌鲁木齐开个人演唱会。兴许二哥再一高兴,给你搞全国巡回演出。”阿迪里拍着胸脯,说话相当硬气。
琴格格还在玩手机,她傅衍似地说:“二哥,我马上给你端。我回条短信。”
琴格格别说发短信还好,一说就激怒了他,社会上混的人一死要面子,二火爆脾气,老子天下第一。他一听来火了,面红脖子粗,扯着一条青筋:“你娘的,太不把老子放眼里。当着老子的面跟别的男人聊微信。”
阿迪里直奔过去,琴格格吓得惊叫一声,忙往里面跑,可是怎么跑得过阿迪里,阿迪里追上去。阿妈正端着烤羊肉串,想去拦,阿迪里一把将她掼倒在地,羊肉串哐当一声撒了一地,客人一看势头不对,还是不要在是非之地,脚底抹油赶紧走。阿迪里才不管那么多,飞奔上去一把扯住她的长发,先是一巴掌拍落他的手机,然后就在手机上噼噼叭叭猛踩了一阵,嘴里叫骂着:“她娘的,看你玩,看你玩!”
又指着要悄悄溜走的食客:“哪一个敢走?都坐下。不关你们的事。要是敢走,就是跟我阿迪里过不去。都坐下,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街坊邻居了,谁不认识谁?”
还好,阿迪里也只是吓唬她,并没有左右开弓,扇她的嘴巴。不过,阿迪里要耍耍小性子,一把将她拖到了自己身边,喘着粗气:“这回是让你的手机替你去受罪,下次就轮到你自己了。别跟老子横。乖乖地跟着老子,有我吃的喝的玩的,你要是敢跟老子耍小心眼,有你好看的。从小,我帮你打架,我经常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你忘了?我说,为了你,我愿意打。整条街,谁不知道?谁敢欺负你。老二跟他急。最近一些年,你越来越不把我老二放在眼里,摆明星架子。没有我老二,你她娘的,早被人玩得成一块破抹布了!”
“我又没说不帮你端?我只是说——”女人是很贱的,在老二阿迪里看来,现在琴古丽像温驯的绵羊了。女人更像一匹宝马,她不会随便给人骑,但要是你能降服她,你想怎么骑就怎么骑。
阿迪里很满足,脸上现出胜利者的洋洋得意:“算了。等下,我赔你一个新手机,最新款式,任你选。先赔我喝一杯。”
阿妈收拾干净了,也只能忍气吞声,陪着笑脸:“老二,你平时也没发这么大火。今天,怎么火气这么旺?”
阿迪里假装赔着笑脸:“婶子,对不起。一时间控制不了自己,你是看着老二长大的。老二怎么敢在婶子面前发火?老二认罚。今天生意少了一个子,老二认帐。”
“没有少,没有少。老二能来小店,小店生意红火着呢。”阿妈讪笑着搭着话,一面赶忙招呼着生意。
阿迪里拿起一串羊肉串咬下一块,咝咝吹着冷气,一面稀哩呼噜地咽着,一面凑近琴格格嘴边:“看着我干吗?吃呀。”
琴格格还没抹掉眼泪,羊肉串热气腾腾地戳到了她唇边,她只得轻咬了一口,吹着热气,装着烫了嘴,用手扇着风。
阿迪里见了哈哈大笑,有一种幸福感。他的七个兄弟也跟着大笑。一伙人开了伊力特曲。琴格格当然为他们倒酒。说是烤羊肉串,其它的菜肴也是有的:什么瓦罐老鸭汤、手撕羊排、库其马肉饼、酱牛肉、白灼羊肚、煨牛筋、铁板烧鳝鱼片、奶豆腐等等。
不知不觉八个人喝得酩酊大醉,阿迪里乜斜着血红的双眼,脑袋晃悠着,说话舌头都大了:“琴古丽,你——你说——老二哥,对你怎么样?你要是这辈子跟你老二哥,老二供着你,你要什么有什么。你要是瞧不起老二哥,或者跟别的男人勾三搭四。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老二是翻脸不认人。你走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给、给个准话,这辈子,跟不你老二哥?”
“老二哥,你喝多了。你要娶我,还是跟我玩?”
“娶你怎么?跟你玩怎么样?”阿迪里用手托起琴格格的双下巴,可能是她的肌肤太酥手,他有几分动情了。
“老二哥,你要是娶我呢?你就要明媒正娶,从此我是你媳妇,我爸爸妈妈是你岳父岳母,你就要孝顺他们;你要是跟我玩,我们只是朋友在一起玩,玩过就算了,谁也不亏欠谁的。”琴格格娓娓道来,她不动声色,让他看不出她耍小聪明。
“现在娶你是可以。但我这是为你好,你知道,我——”阿迪里叹了一口气,他眼眶有点红,他二十七八了,也该成个家。但他不能成家,他成家意味着给仇家创造人质的机会。他父母就是给仇家给弄死的。他大哥乌嘟妻儿老少一家十多口,全部死于仇家的寻仇,他灭了人家满门,他自己免不了给人灭门。
阿迪里猛灌了一杯酒,琴格格给他满上,琴格格进入了角色:“二哥,你多吃菜,少喝点酒。身子要紧。来,我喂你吃。”
阿迪里斜倚着琴格格的高耸、酥软的胸,吃着琴格格亲手喂来的食物,兄弟们视而不见,甚至觉得二哥好福气。阿迪里忘记了女人是祸水的至理名言。
阿迪里的电话响了,是大哥乌嘟打过来的:“喂,大哥,老二正在跟兄弟喝酒呢?有不有兴趣过来一起喝一杯?”
乌嘟可能听到了风声:“二弟,最近,我听到有伙人相当厉害。他们专门寻衅滋事。听说,有些地头上的老头都被他做了。你可得小心点啊。你现在哪里喝酒?不要离了自己的地盘。最好深居简出。”
“谢谢大哥关照。我在我码子这里,你不是知道的,我就在她家开的大排档,码子就在我怀里,喝点小酒,跟兄弟们吹吹牛。大哥,你要是不来的话,我们马上收场。”阿迪里平生最敬仰大哥乌嘟,敬他如敬祖宗。
“大排档,我就不去了。这样吧,你带兄弟们,你码子一起过来,我也带码子,咱们一起泡个澡。商量个对策。”乌嘟隐隐感觉江湖上出现了善恶二使,他积恶甚深可能在劫难逃。现在,他最仰仗的就是自幼拼杀出来的生死兄弟阿迪里了。
阿迪里从小生活在单亲家庭,阿妈是一个棉纺工人,靠微薄的收入养大他。他从小就像他入狱的老爸,惹事生非、打架斗殴,还得一个江湖流浪老人传他天山密宗武功,他精通金钢指,金钢爪、金钢掌、金钢腿,能够头断钢筋,掌开碑,腿断石桥。打架是个狠角色,曾经手刃仇人。
阿迪里打完电话,拿出一把钞票压在盘子下面,招呼兄弟们:“走,大哥叫我们一起泡温泉。琴古丽,跟我们一起走。”
琴古丽一激灵,她的计划可要泡汤了,其实她发短信是给哈里克,请他转告豹哥,她有生命危险,请豹哥出面救她出火坑。可是,现在她空等了两三个小时连豹哥的影子都没有,她要是就这么跟着阿迪里走了。她怎么甘心?她心生一计,捂着心口,突然一个干呕,阿迪里皱着眉头,但琴古丽的小把戏怎么瞒得过老江湖的眼睛,他竖起眉头,看她怎么往下演。
琴古丽捂着嘴去了卫生间,半天没有出来。阿迪里等着焦急,走过去拍拍卫生间的门,不动声色地问:“妹子,怎么了你?怎么一说跟我出去,你就呕着不出来了呢?”
琴格格在里面呻吟着,有气无力地说:“二哥,我真的难受。可能受了点风寒,刚才陪你喝了几杯酒。我好难受。”
“你开门。二哥,帮你按摩一下。二哥,懂气功,给你发散发散就好了。你看二哥,喝那么多,将酒气逼出去就好了。听二哥的,开门,二哥帮你发发功。”阿迪里开始还是有耐心。
琴格格本来就是拖延时间,她哪里真的呕吐,只是说:“二哥,我难受——你别逼我,好不好?”
“我 怎么逼了你了?不是帮你疏通筋脉?我又不是第一次帮你推拿。听说,没事的,我帮你推拿一下,你就好了。”阿迪里怎么会死心?他耐着性子,其实他想着大哥还在火急火燎地等他有要事相商。要不是大哥提到带码子过去,他可能放她一马了。
“二哥,我——我真的难受——”琴格格再无良计,只是哭诉这两句。
阿迪里等得无久,无名火就上来了,他拍门拍得很急。阿妈阿爸不敢来劝,知道这个没人性的东西,连长辈也不认的。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遇到这样的小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