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七夜光第五次靠进帝国军的营地,一身紧身的黑色夜行服,细致如蛇一样的腰身挎着一柄完全是黑色的刀鞘,贴着地面向前潜行,草原夜风拂起她一直垂落到腰部的长发,黑如绸墨,除了一双如星光般明亮的细长眼睛,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就像是从黑色如水的深潭中游出的鬼魅,
她俏脸微冷的在距离营地百米外停住,目光扫过前方迸裂如寒刀一样的帝国游骑兵,取下身后几乎跟她等高的蛟线大弓,将一支看起来比大拇指还要粗壮的箭簇挂上了勾弦,
寒光月下,一名身段诱人的女子,朝着远处杀意森然大营举起巨大的长弓,“咯吱”看起来娇细不堪重物的手只是轻轻一拉,重达六磅臂力的草原蛟线弓,就变成了令人咋舌的满月这幅景象透着无比的诡异,因为害怕箭头的反光,箭头都被涂成了黑色
蛟线弓是草原上射程最远的弓,弓弦是最具有爆发力的狼豹筋,弓力远超其他草原弓的九十步,而是达到了可怕的一百四十步,百步之内可贯重甲,是草原射雕手专用狙杀敌方大将的狙杀弓,而这样的射雕手,在草原上绝对不超过三十个,不是东庭八军中赫赫有名的猛将,就是草原部族里边威震八方的英雄
只有少数寥寥的东庭上层才知道,东庭头号专门袭杀敌人大将的夜谭古碟内,也有一名不显名于东庭八军之外的射雕手,没人知道她是谁,只知道她曾经百米外一箭射死了中比亚帝国野战第一的燕州军最可怕谋士李朝阳,导致燕州军上下震动。中比亚帝国骇然
如果不是如此,东庭军那里敢分三路大军绕过燕州直袭中比亚帝京,更加没有后面的中比亚帝京之战
自从帝国军进入昂纳错,负责向帝国军方面通风报信的就是她,耶律七夜光。因为事涉到整个耶律家族的安危,她连一个手下都没有带,
白河亲军的大营距离帝国军营地足有八十里,不可能每次有消息都来回的跑,所以她只能选择独自跟随在帝国军营地附近,接到用族鹰传来的消息后。再趁着夜色射进帝国军营地内,一个孤零零的女子,风餐露宿野外七八日,就算是再美丽的花,也变得跟野草差不多了。但是耶律七夜光完全不在意,不要说风餐露宿了,就是在寒冬绝境中吃尸体的事,也不是没干过,
她是耶律七夜光,东庭右相耶律宏泰的掌上明珠,人们印象中锦衣玉食蜜罐中泡大的公主一般的人物,但是又有几个人知道。才十一岁的她曾经在冰雪封山的山洞内独自存活了三天,
等到洞口被急疯了一样的耶律宏泰挖开的时候,这位东庭右相的眼睛里不是激动。而满是冷冷的杀意,他一个最钟爱的宠妾躺着已经冻结成冰的血泊中,脖子几乎整个割断了,尚未闭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伤口很薄,很凌乱。就像是一片片的向外翻开,更像是因为力气不足而用了很大力气搅乱的。凶器看起来很薄,所以连续切了二三十下才有了这样的效果。死人并不怕,可怕的是女人的右臂几乎完全变成了白骨,白森森的令人有一种诡异感,冰雪封了洞口,不可能有野兽进来,在如此寒冬的天气下,尸体绝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仆人人惊恐的打量着尸体,目光在尸体和唯一活着的耶律七夜光身上来回转
“所有人,都出去吧!”
耶律宏泰脸色铁青,嘴角闷哼了一声,冰冷如刀的眼睛看着有些恐慌小女儿光足足一分钟,沉重的气氛,比外的风雪还冷,所有的仆人低着头惊恐的退出洞口,耶律宏泰摆了一下手,无数的刀光在洞口闪过,
一下安静下来山洞,只有寒风裹挟起白色鹅毛大片的雪
“她是自己跌在石头上撞死的!跟我没关系”整个身体都蜷缩在角落的耶律七夜光手下意识的放在身后,声音颤颤发抖,但是手死死的攥紧着什么,在父亲的目光下,牙齿紧咬在惨白无血的嘴唇上面,
这个女人是父亲的宝贝,父亲迎娶这个女人的联姻,甚至被称为耶律家族三十年来最重要的决定,现在这个女人死了,对于整个家族来说就是一场巨大的损失,多少年的财力人力的投入,多少已经连接起来的人脉,现在都断了,
这个女人的家族势力很大,人死了,就算是耶律家,也需要给对方一个交代的,最好的交代,当然就是自己,父亲不喜欢自己,耶律七夜光很清楚,自从四年前,自己抱着母亲冰冷的尸体跪在大帐前向他咆哮的那一刻,她就知道父亲已经开始厌恶自己了,被父亲厌恶的女儿,来自不详女人的女儿,这几年里,除了哥哥耶律古达依然温和的对待自己外,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冷冰冰的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耶律宏泰看着女儿,目光从冰冷渐渐变成了一种莫名的东西,或者称之为欣赏,嘴角咧开,竟然笑了,解下自己腰上的烈酒,递给瘦弱的就像是一朵小百花的女儿,草原男人的酒,从来不会轻易递给女人,耶律七夜光满是恐惧,父亲这是要赐死自己吗?就像是当初一杯酒赐死了母亲一样,闭上眼,耶律七夜光犹豫了一下,举起了牛皮酒囊猛灌下去,真是太冷了,就算是死,好歹也能暖和一点吧,这大概就是父亲对自己最后的一点仁慈吧
”喝慢点,干冷人肉的很难啃,味道也有点咸,仅仅是喝雪水可化不掉“
耶律宏泰看着脸色惨白的女儿,一脸平静的说道,他能给看见往口里灌烈酒的女儿牙齿间尚未融化的肉屑,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没有感到愤怒,而是平静。目光灼灼,就像是发现了一块被拂去尘埃覆盖的光芒珍宝,
他知道自己的女儿不喜欢这个宠妾,甚至说是因为这个宠妾自己才赐死她的母亲,但是那又怎么样?这里是草原。自己是耶律族的族长,东庭帝国的右相,赐死一个令汗王不悦的家族女人算什么
反倒是这个宠妾的家族正在南方表现出令汗王悦目的力量,就连老汗王都在考虑是不是要为自己的儿子迎娶一位妻子,优胜劣汰,是草原上无法改变的铁律。所以他从不把女儿的这种怨恨放在眼里,
草原人,只要喜欢,就算是敌人的女人也能给抢来睡,耶律七夜光是那个女人的女儿。但更是耶律家的人,在自己的预想里,等再大上几年,嫁出去就可以了,时间久了,这种怨恨就会自然消失掉,
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可能错了。
”咳咳。是有点咸!肉很硬,血干涩涩的,都是冰渣子。都很咸!“剧烈的咳嗽,冷冷却有些怯意的声音,耶律七夜光一张脸红的可怕,但是眼睛却亮的怕人,那个女人浑身上下光洁着呢,一道疤痕都没有的。就是每天休息前,都要用羊奶洗润了才钻进父亲的帐子。。。。。。”耶律七夜光脑袋已经开始迷糊了。只是觉得,那个女人的肉是咸的。父亲怎么知道?难道也吃过?
“有些东西,吃多了对肚子不好,出去免不了要难受几天,就算真的吃了,也不要让人知道!”耶律宏泰笑眯眯的伸出手,四年来第一次摸了摸自己女儿的头顶乌黑的盘发,不知不觉,当年的小女儿已经长大了,盘起的乌发有了几分当年那个女人的绝代风华,赐死那个女人是没有办法的事,汗王老了,容不得一丝违背意愿的人存在,疏远这个女儿,也是因为不愿意让汗庭注意到
都说草原女人是牧羊犬,守着自己的那份羊圈,宽容的能包容一切,那个女人走的从容,可是耶律家的女儿岂能是牧羊犬?
多少年了,耶律家,终于又出了一个胆大到主动吃人的,死个女人就死了,再让那边送一个过来就是,意外而已,对面难道还真敢去追究?但是数十年的锦衣玉食,吃人的耶律家,倒是已经快淡的让人忘记了,自己当初第一次鼓足了胆子吃人肉,也是到了十六岁以后,被老祖宗刀架在脖子上逼着才咬了一口的。自己那个号称勇猛过人的儿子,十八岁了时听到要吃人肉时,那张惨败如纸的脸,到现在还令人无法忘怀,大草原上本就是人吃人的世界啊!
“我不怕难受!”
耶律七夜第一次用光闪闪的大眼睛看着父亲,满是醉意上头的红色血丝,一头就砸在父亲那身熊皮大袍上,好暖和,柔顺到极点的冬熊皮,光润的就是一口气吹下去,也能够打出一个漩来,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深深陷入在熊皮中,如此小的年龄哪里能够经受住草原上的烈酒,多日的惊恐和惧怕,都在这一刻融入了这一片醉意里
“吾家有虎子,有狼女,谁还敢说我耶律家的富贵,已经快要走到尽头!”耶律宏泰自言自语,用熊皮大裘将小女儿包裹住,双手坚定有力的抱起已经醉过去的耶律七夜光,走向外面的风雪
“绷”弓弦颤抖,一道微不可查的白线越过百米的距离,朝着帝国军营地内飞去,耶律七夜光放下手中的蛟线弓,整个身体再次融入黑夜里,只等待前面的巡骑兵过去,就继续返回自己的潜伏地点
“大半夜的,你这样乱射,射到人了怎么办?就是砸到了花花草草也不好吧,这么冷的天,进来喝一杯酒不好吗?”一道幽幽的声音在她身后十几米的地方响起,一个算是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就像是突然黑夜里无法察觉而过的风,让耶律七夜光的身体一下绷紧到了极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