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染站在楼梯口将下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单手握住扶梯,脚步跟着下去。
她站在转角的地方,下面的人却看不到她。
尤应蕊试图解释,傅颂庭和范娴神情淡漠,失望过后倒也看不出多少悲伤,她说到最后,发现坐在对面的两个人索性连话都不说了。
尤应蕊站在茶几前一个劲抹眼泪,连边上的陈妈都有些不忍。
她抬眸瞬间,看到楼梯口一道拉长的影子投射在曲曲折折的楼梯上,尽管没看到傅染,但尤应蕊知道傅家不会再有别人。
“爸,妈,你们别生气,”她哽咽着从包里取出一张大红的看柬,“我和成佑的婚期定下了,无论你们怎么怪我,我都当你们是我亲生父母,我也不奢望得到你们的祝福,只求你们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范娴盯着尤应蕊手里的结婚看柬,眼里阵阵刺痛,她眼睛抬起,声音早已沉淀成冷静,“你拿回去吧,我们没空。”
“妈,”尤应蕊不相信她跟傅家二十几年的感情会如此淡薄,况且前二十年,他们真心将她如亲生女儿一般对待,这时间刻下的印记总不可能是假的吧?“您也为我想想好吗?我真的是无心的。”
范娴别开视线,睬向站在旁边的陈妈,“陈妈,我交代过你的事你都记不清了是吗?你要是念旧就别在这里做了,跟着明太太去明家她会给你安排更好的饭碗。”
“夫人?”陈妈面色委屈,但最终还是杵在边上没有开口。
“妈,这不关陈妈的事,是我坚持要进来的。”尤应蕊双手将结婚看柬放到茶几上,她跪在傅颂庭跟范娴身前。
范娴别开脚,并未动容。
尤应蕊肩膀轻耸,哭着用双手撑住膝盖,难道亲生和非亲生真有这么大的区别?
傅染在傅家的时间,哪里抵得过她的二十年?
至少,范娴以前都是当成至宝一样把她捧在手心里,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
“妈,我心里也很苦,可没人能理解我,”尤应蕊哭得梨花带泪,“我跟成佑都结婚了,可我从过来去中景濠庭您知道我看到的是什么吗?那晚小染没有回家吧?她跟成佑……”
尤应蕊泣不成声,手背抹去眼泪后不住哽咽道,“他们两个前一晚还……可我已经是成佑的妻子了,要换成别人,我当时肯定饶不了她,可她是小染,是你们的女儿,爸,妈,你们想想我,我只能咬碎牙齿和血吞。”
傅染捂住嘴角,身子虚软地靠着墙壁,人一点点往下滑,她左手死死扣紧扶手,好不容易才将自己勉强撑起身。
尤应蕊这一击,无疑是将傅染推出去,自己却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范娴联想到傅染回来当天的失魂落魄以及满身湿衣,想到明成佑不仅欺骗了傅染的感情甚至以那样恶劣的手段对待她时,胸腔内的怒火早已蔓延至眼中,“你们——”
她按住胸口,竟气得再难说出半句话。
尤应蕊跪过去握住范娴的手,“妈,您别因为我不再是您的女儿而将所有的事都怪在我身上,我也有说不出的苦。”
范娴手指颤抖地指着她,“小染和成佑重新开始的报道当初满地都是,你倒真能忍,你们毫无预料地说出已经结婚,你们让小染今后怎么走出去?”
“妈。”
傅颂庭神情不耐烦地起身。
“别叫我妈!”范娴随手拿起桌上的看柬毫不留情地砸到尤应蕊脸上,“滚,给我滚出去!”
尤应蕊当真是懵了,眼泪汩汩往下淌,连眼睛都忘记眨一下,她怎么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局面,还以为会像之前那样,哭哭闹闹范娴也就心软了。
被看柬尖角扫过的眼尾处火辣辣疼,比被人抽过巴掌还要令她难堪。
范娴越过尤应蕊身前,身上的香味隐约透出不同于尤家夫妇的高贵,“陈妈,送客。”
陈妈赶紧上前,“小姐,您还是先回去吧。”
范娴走出去的脚步稍顿,“陈妈,傅家小姐只有一个,今后你把称呼也给我改改,她现在是明家少奶奶,担得起我们一声明太太的称谓。”
傅染艰难地迈出脚步,转身折回后慢慢走向房间。
手掌刷过墙壁,尤应蕊方才的话倒是提醒了她,从中景濠庭后出来她待在房间一刻都没出去过,连避孕的事都给忘记了。
傅染走得很慢,满脑子都想着他们要结婚,范娴担心方才的争吵声会惊动到她,匆忙上楼却看到傅染的背影,她赶紧跟过去,“小染。”
傅染站定脚步后转身,脸色苍白,“妈。”
“你,你怎么出来了?”范娴握住她的手腕,“是不是肚子饿?”
“妈,我想出来走走。”傅染双腿无力,索性背靠着墙壁。
范娴心有忐忑,方才只顾激动也没想到傅染还在楼上,“我已经让她回去了,这段日子你也待在家好好休息,工作室的事我们先交给别人。”
“妈,别担心我,”傅染头重脚轻地倾起身,“我想吃点东西。”
范娴起先一怔,赶忙反应过来,忙不迭点头,“好好,我这就去重新拿一份上来。”
“不用,我自己下楼。”这两天连着范娴也没休息好,傅染心里再难过也不想拉着别人受罪,范娴搀着她一步步走下楼梯,看到尤应蕊跪在沙发前还没走,陈妈正在旁边劝。
“明太太,您赶紧回去吧。”
这声称呼尽管是早有准备的,但冷不丁刺入耳中还是令傅染有种招架不住的晕眩,听到动静尤应蕊抬起头,四目相接,她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傅染神色清冷地别过脸。范娴带她来到餐桌前,“陈妈,给小染把晚饭热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