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应蕊扯出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什么是他该给的,他的人,还是他的心?
明成佑走到阳台上,天空被闪电哗啦得亮如白昼,他听到楼下传来说话声。
“夫人,雨下这么大赶紧进去吧。”
萧管家撑了把伞,替李韵苓挡掉廊檐处飞溅过来的水滴,李韵苓身上的衣服还未换掉,精致的发髻几乎未动,头发熨帖得盘在脑后,“萧管家,我今天一直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云峰生前最疼爱成佑,当日傅染和成佑只是订了婚,他没能看到成佑结婚的这天,肯定会觉得很遗憾吧。”李韵苓抬首望向上空,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砸,她面上全都湿了,萧管家伸手要替她擦。
李韵苓接过手帕,眼睛依旧盯着上空。
明成佑双手撑着栏杆,母子俩的动作几乎一致,李韵苓并不知道明成佑还没睡。
“夫人,老爷在天上看见了也会觉得欣慰的。”
李韵苓若有所思,“哎,我对成佑总放不下心。”
萧管家笑着在旁劝导,“为人父母都是这样,这颗心要操到老呢。”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差落入明成佑耳中,他身子倚靠在栏杆前,任凭风雨袭来,淡薄的俊脸结了层冰霜,握紧的手背青筋直绷。
秦暮暮冒雨将傅染送回原地,她从后车座拿把伞递给她,“小染,路上当心。”
“我没事。”傅染没有接,她的车就停在树底下,她双手遮在头顶几步跑过去后打开车门坐进去,秦暮暮并未立即离开,直到傅染的车开出去一段路后,她这才调头往回家的方向而去。
傅染看着雨刮器左右摇摆,来往行人几乎分不清男女,这场雨酝酿许久,总算一次性下了个够。
她目光落向打开的挎包,这才想起临下车时她拿了自己的b超单,隐约也能记起是揉碎了丢在地上的。
傅染并未放在心上,毕竟那样的场合没人会将注意力落到一团破纸上。
车子维持缓慢的速度回到傅家,客厅内的灯还亮着,傅染坐在驾驶座内,她掏出镜子看到红肿的双眼,勉强补了层粉后才下车。
范娴撑着伞正往车库方向而来,傅染看得心里一暖,“妈。”
“小染,我刚好看到你的车子进来,”范娴把她手里的包接过去,对她今天所去的地方所做的事绝口不提,“饭吃过了吗?”
“在宋织家里吃过了。”
其实傅染不用看都能猜到,今天的新闻头条必然是她‘大闹’明成佑婚礼现场的事,范娴和傅颂庭也不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
在玄关处换好拖鞋进去,范娴跟在傅染身边来到二楼,帮她放好洗澡水,“这雨说下就下了,赶紧泡个澡睡觉。”
范娴找了套睡衣出来,傅染坐在床沿懒洋洋地不想动,“妈,谢谢您。”
范娴把睡衣放到傅染手里,她拍了下傅染的肩膀,“去吧。”
知道她心里不好受,范娴也没多呆,出去时把房门给掩上。
傅染洗完澡来到窗边,雨水冲刷着透明的玻璃,汩汩水流往下淌,蜿蜒而绵长。她伸出手指拂开,猛然一道闪电将天空分割成两条,伴随着剧烈的颤动,仿佛玻璃即将要被震下来。
傅染一张苍白的脸被映衬的越发孱弱。
她两手垂在身侧,转身前将房间的窗帘全部拉上,但伴随着电闪雷鸣,卧室内好几次还是会亮如白昼。
傅染抱紧膝盖坐在床上,枕着膝头的侧脸分辨不出喜怒,房间内静谧如斯,偶尔却又伴随着惊天巨响,但傅染的心里很空,她觉得安静极了。
回家后,她就没再哭过,从明成佑婚礼现场落荒而逃的瞬间,她反而有种豁然开朗的疼痛感,一瞬间,很痛,剥皮削骨般,现在却真的淡了。
傅染屈起的动作令小腹传来不适感,她陡然想起,她的体内还有一个新的生命正在孕育生长。
孩子的出现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但傅染知道,这个孩子她不能留。
她比谁都明白,倘若她真的将孩子生下来,那么她便将坐实第三者这尴尬的身份,不能随着时间而被淡忘,因为有了孩子,生出来的,便是私生子。
明铮在明家遭受怎样的待遇和冷眼,她不是没有看到。
傅染蜷起身子往后躺,脑子里不期然想到宋织的宝宝,可爱地睁着双黑亮的眸子,她倘若把他生下来的话,明年也能这样天天抱着个小人儿。
傅染握起手指,宝宝手掌圈住她食指的悸动还在。她心乱如麻,一个天使般的生命赋予了她,她还来不及给他疼爱和呵护,却要趁着他还未成形,趁着他不能自主的时候强行了解,是否对宝宝来说太残忍?
她辗转难眠,但若真的生下来,她到哪去给他找个完整的家?
傅染憋在眼眶内的泪水簌簌往下掉,她以为能够结束的时候,却硬生生又被拽回来同明成佑牵扯到一起。
傅染把脸蒙入被单内,小腹内的生命像是有感知般抽搐了几下,她极力隐忍情绪,掌心在腹部轻揉,不适感这才有所缓和。
翌日。
明成佑率先拉开房门出去,萧管家杵在门口吓了一大跳,“三,三少?”
“萧管家,你大清早地贴在这做什么?”
萧管家脑子转得飞速,“夫人让我上楼喊你们吃早饭。”
随后跟出来的尤应蕊妆容得体,但仍掩饰不住面色疲倦,见萧管家探头探脑的样子,明成佑戏谑道,“萧管家,还要像当年那样,进房间抱床被单下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