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是身世吗?”
傅染当天说过很多话,恶毒的,悲愤的,字字她都记在心里。
李韵苓见她不回答,其实她也早清楚,当明成佑问她,妈你都知道了吧的时候,李韵苓就猜到肯定是他的身世刺激了明成佑的这次病发。
“傅染,我不管你和成佑之前的事,如今闹到现在,你们间也不可能了,放手吧,别再让他把多余的心思都放在你身上了。”
傅染缓口气,“我心里明白。”
李韵苓始终对傅染心存芥蒂,更加喜欢不起来,尽管明铮和明成佑的调换是明云峰一手造成,傅染只不过是个保守秘密的人而已。但人就是这样,李韵苓已经恨不到明云峰,自然需要把这股怨恨在另一个人身上承接下去。
李韵苓走后,傅染看到急匆匆赶到医院的赵澜,推开病房门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赵澜手里的保温盒砰地滚在地上,“成佑!”
进来的人开始整理病房,傅染看到赵澜心急如焚地问了些什么,出来时倒神色一松,只不过满脸怅然地靠着墙壁。
明成佑转院,她却事先连个消息都不知道。
把范娴接回家的当日,是个阴雨朦胧的天,傅颂庭抱着妻子坐进车内,傅染看得出神,心底滋生出的难受令她红了眼圈,地面已经湿了一层,踩上去不至于湿漉,但感觉像是蒙了波晦涩。
傅染坐进车内,目光望着医院的门口,她、范娴和明成佑,一个个被推进这扇大门。
可如今完好如初地走出去的人,却只有她。
傅染把脸贴向冰冷的车窗玻璃,狠狠闭上眼。
回到傅家门口,才发现明铮的车也刚到。
傅颂庭抱着妻子进屋,陈妈把收拾好的东西提进去,傅染让司机不用等她,看着倚在车门前的明铮,傅染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哥哥。”
明铮两手环胸,目光平静地落向傅染,沉默片刻后,还是他率先打破僵局,“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傅染抬头望向他。
“明家以为你孩子没了,我去问过医生,都这样了你还打算留吗?”
这个问题在傅染而言,早就有了答案。
孩子在不该来的时候来了,在她不想留的时候又几次三番阴差阳错留了下来,范娴信佛,相信因果轮回,傅染也信。
明铮追到这来问起她的事,无非还是放不下,当时一个狠心丢下她和赵澜,心里对傅染说不上恨,到底还是跟以前不一样的。
爱和不爱,单从明成佑身世的这件事上就能分个清清楚楚。
“哥哥,我已经不值得你再花费心思在我身上,你也别再怨恨她,说到底,她是不知道你才是她的亲生儿子,老爷子二十几年前做出来的决定,伤害最深的其实是她。”
明铮狭长的凤目紧阖起,神色藏不住痛苦,“小染,我和她之间的事,你不懂。”
“还有赵伯母,你也别怪她,她心里同样不好受,哪个女人愿意自己的孩子有个好前途而从身边离开二十几年呢?同样是被欺骗,如今真相大白,却是因为亲生骨肉即将分离,这种痛……”
傅染喉间哽住,她原想说,这种痛,我们是体会不到的。
可心里早已痛得百转千回,伤口分明在泣血!
明铮抬起眼帘盯向不确定的某处,“体会不到是吗?”他猜出傅染没有说出口的另外半句话,“当我知道我的身世后,我这才明白,我被人说成私生子指指点点,受尽李韵苓排斥和冷眼,全是他一手造成的,他亲手颠覆我和明成佑的人生,为他铺好一条康庄大道,如今他临到死,我妈天天往医院跑要认回他,李韵苓又坚持她的儿子只有一个。傅染,在这场他主导的游戏里面,我又算什么?”
傅染全身都是无力感,这不是选择题,没有答案。
明铮驾车飞速离开,她半晌后方收回目光。
走到客厅内,新请来的管家不过30左右,精明干练的模样,傅染走过去把她介绍给陈妈,“陈妈,这是周管家,以后家里的分工不变,我妈现在需要人照顾,事情也会越来越多,你跟周管家好好相处。”
“小姐,我会的。”
傅染来到范娴的房间,傅颂庭已经将她放到床上,陈妈跟进来帮忙,傅染看到房间角落堆放的一个盒子,她走过去,打开看到很多折好的元宝。
“夫人过两天要去含山寺烧香,最近一直在准备。”
傅染蹲下身,看到还未折完的半叠锡箔。“陈妈,你到时候陪我去一趟吧。”
含山寺位于迎安市市区内,每逢日子香客便人山人海涌上山,据说山脚下能看到半空中烟雾袅袅的奇观,傅染和陈妈来到寺内,进香还要排队,手臂粗细的香烛摆在佛像跟前,源源不断袭来的热浪烫的每个香客脸颊通红。
通体铮亮的佛像有几十米高,傅染虔诚上前,双手合十后下跪磕头,她一步三叩首向前,手掌撑在粗粝的地上,额头碰触到砖面,等她跪在佛像跟前时,眉心中央已经全部通红。
傅染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她从未想过的庄严和严肃令她对眼前的佛像心生敬畏。
陈妈安静地陪在边上。
跟前的火盆旁边摆满傅染连夜来折好的元宝,她没有假手他人,都说拜佛要的是诚心。
双手十指紧紧贴拢,傅染眼睛被香烛熏得几乎睁不开,过了会习惯后这才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