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除去仪器的监测声外,唯有傅染的说话声在流动,范娴躺着一动不动,傅染脸靠向她肩膀,她得到的母爱还远远不够,阴差阳错的二十年,傅染想补也补不回来,可现在却告诉她,她可能再没有这个机会了。
“妈!”无以名状的悲伤从全身浸透出来,范娴虚弱地需要靠呼吸机才能维持生命,傅颂庭眼眶带有湿意,他目光这才望向对面的男人,“成佑,小染还怀着孕,你带她先回去吧。”
傅染却不肯走,明成佑陪她留在病房内,将近傍晚,才在傅颂庭的执意下离开。
回到依云首府,却发现沈宁还在,萧管家说赶也赶不走。
沈宁听闻了电话里的内容,眼见傅染的样子也没敢多问,只呆呆坐在客厅内。
明成佑也没搭理她,带着傅染上了楼。
她抱着个枕头坐在床沿,“成佑,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
“什么事?”
傅染滚烫的眼泪淌落,嗓音有些变调,“我从你手里拿回协议书后,就想过要把孩子拿掉,这个孩子我没想过要留,所有人都以为我真的是心软了,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是在拖延时间,想让你放松警惕。我爸妈起先是不让的,我却一再坚持,出事的那天,我其实让陈妈买好了药,要不是尤应蕊上楼来,我们的孩子……早就没了。”
她脸靠着的肩膀处一僵,明成佑眸子内有瞬间的幽暗,傅染痛不欲生,掩面而泣,“可是我妈却为了我不想要的孩子伤成那样,成佑,你没看到她当时腰际全部都是淤青,我真的不该骗她,如果她知道了我的心思,是不是就不会成今天这个样子?”
明成佑握紧她的手,“即使不为孩子,她也会拼死保护你的。”
傅染另一手掐住明成佑的臂弯,“如果孩子真的没了,我可能会后悔一辈子,而现在,我妈是用她的全部抵消了我本该有的罪恶感,成佑,有没有办法让我把她留下来?”
明成佑手臂环过去抱紧傅染,她脸埋进他颈间,“如果这真是你仅有的一个孩子,而我当初却真的把他拿掉了,你会不会恨我?”
“傅染,没有如果。”明成佑吻着她的头顶,“别多想了,明天还要去医院,早点休息吧。”
待傅染熟睡后,明成佑这才起身走向阳台。
医生说范娴可能也就这两天的事,他双手撑在两侧,他的身体,也差不多了。
先是妈妈,再是丈夫,这种痛必然钻心彻骨,他真的担心傅染挨不过去。
世上应该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看到亲人离开更残忍的了。
明成佑思及此,眼帘轻垂,转身走出了房间。
萧管家在劝沈宁离开,明成佑来到客厅,沈宁两眼红肿,听到脚步声立马起身。
明成佑站在她三步开外,“你回去吧,孩子的事我会想办法。”
“你真的肯帮我吗?”
明成佑不耐地转身,“沈宁,就当我之前欠你的,现在一次性还清吧。”
男人转身上了楼,拨出个号码。
翌日,孩子的事很快得到解决。
一辆黑色轿车出现在依云首府,沈宁蜷缩在沙发上一整夜没有离开,当一名男子抱着熠熠出现时,她发疯似地冲上前从他怀里接过孩子,“熠熠。”
“妈妈。”孩子被吓得不轻,身上和脸部都有伤,沈宁紧搂住他,哭声蒙了层孩子的衣服传出来。
傅染跟明成佑从楼上下来,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心有酸涩。
“宝宝,你没事吧?”
“妈妈,好怕怕。”
明成佑走到客厅内,“人是在哪找到的?”
“码头,”进来的男人倒是铁石心肠的样子,“晚一步就来不及了。”
“找到是什么人做的了吗?”
“还在查,去晚一步的话他现在指不定被卖到哪里去,聿少说,这回你欠他个大人情。”
明成佑笑着在沙发上落座,“让他记着,反正账上也不差这一笔。”
沈宁抱住失而复得的熠熠,“他们要的不是钱吗?”
男人笑了下,觉得她这番话有够天真,“这还算是运气好的,外头多少人是直接朝孩子下手的,差一点的以为是失踪,稍微好点的呢,找个全尸回来。”
傅染手掌撑住沙发,感觉到肚子猛地一下痉挛,她抬眼看到沈宁也是面色苍白,明成佑若有所思地扫过傅染的腹部,唇瓣带了些灰白。
“你先回去吧。”
“好。”
沈宁放下熠熠,孩子一个劲地哭,她探手摸向他的额头,“这么烫!”
傅染让萧管家把孩子带进客房,赶紧喊了家庭医生过来。
受到这样的惊吓,熠熠哭闹不止,沈宁悔不当初陪在床边自责地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傅染叹口气,她当初毅然决然地离开明成佑,不就是因为豪门的水太深吗?
倘若不是深爱,她也不会蹚进来。
如今既然已经深陷其中,以后势必要步步为营,一个未经证实的假私生子都能令别人除之而后快,更何况是她肚里的孩子呢?
明成佑身子挨近傅染,语气疲惫无力,他拉起傅染的手,“沈宁的事没几个人知道,傅染,你记着,以后除了自己谁也别相信。”
一阵晕眩感袭来,明成佑松开了傅染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