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了一天的书,虽然手腕酸的厉害,却让唐锵重新找回了后世奋斗高考的感觉。
想想那段痛苦又快乐的日子,唐锵不禁陷入了意淫中。
练子宁的咳嗽声将唐锵惊醒了,唐锵连忙站起来行礼道:“叔父,您下值了。”
练子宁走到书桌前,看着唐锵记录的笔记,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听说你还未吃晚饭,今日部中有些事,回来的晚些,老夫也没吃呢,陪老夫一起吃吧。”
“敢不从命?”
钱管家立刻安排人把晚饭端了上来,陪练子宁这种儒学正统学究吃饭很无趣,食不言寝不语,这顿饭吃的唐锵没滋没味的。
好不容易吃完这顿饭,唐锵便想告辞回房。
练子宁叫住了唐锵道:“你刚刚进京,就引起了皇上与皇太孙的注意,这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这次殿试老夫希望你藏拙,不要崭露头角,要知道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对此你有何异议么?”
唐锵苦笑一声道:“叔父,此事已经不是你我能说的算了,要是皇上不想让我藏拙,我这么做反而会引起皇上的猜忌,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吧。”
练子宁摸着胡须笑道:“你倒是想的明白,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先考较一番你吧。”
“叔父请出题。”唐锵也明白逃不了这一关,提携后进对于练子宁这种儒者来说,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今日你看了什么书?”
“回叔父,时间有限,只是翻阅了《大明律》。”
“哦,那你就说说《大明律》与前朝律法有哪些不同吧?”练子宁干咳一声问道。
唐锵不慌不忙的回道:“《大明律》乃当今皇上亲制,源自《唐律》,但在《唐律》上又有所变化,比如增加了“奸党”一条,还有刑罚中的“廷仗”,这都是前朝律法没有的,乃本朝新创,而小侄认为,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在《吏律》上,新增了\\\"大臣专擅选官\\\"﹑\\\"文官封公侯\\\"﹑\\\"交结朋党紊乱朝政\\\"﹑\\\"交结近侍官员\\\"﹑\\\"擅为更改变乱成法\\\"等死罪条款,由此可见,皇上对于官员还是很警惕的。”
听了唐锵的解释,练子宁叹道:“哎,皇上出身微寒,少年时见到了太多的贪官污吏,所以这些年对于官员也一直很苛刻,甚至连我朝的官员俸禄都是最低的……”
想起明朝锦衣卫的神通广大,唐锵连忙打断了练子宁的怨言道:“叔父,小心隔墙有耳。”
练子宁愣住了,然后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道:“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些话老夫当着皇上的面都说过,怕什么?再说锦衣卫人手也有限,不会哪里都派人的。”
唐锵闹了一个大红脸,挠了挠头尴尬的说道:“叔父莫怪,是小侄过于小心了。”
练子宁摆了摆手继续问道:“行了,不用太担心,你现在就说说《大明律》的不足之处吧?”
唐锵愣住了,明朝的文人都这么勇敢么?老朱亲自编撰的书也能挑毛病。
练子宁有点看不上唐锵的小家子气,冷哼一声道:“自古以来学问无价,无论是谁写的书?都可以尽情评论,我大明朝从不以言治罪,记住了么?”
“多谢叔父教诲,小侄记住了,既然如此,那小侄就献丑了。”
“赶紧说,怎么这么多废话?”
“《大明律》总体而言已经很全面了,有些小毛病,也是瑕不掩瑜,但有一点小侄是真的看不下去,就是上面所列举的例子,比如建德县的知县因为蝗虫过境,无奈之下烧毁了全县的粮食,然后自己带着全家老小投入了火海中,在小侄看来,精神是可佳的,但是做法却是愚蠢的。”唐锵侃侃而谈道。
“那个知县老夫也知道,叫范虞,当时此事传到朝廷后,老夫还上疏为他求赏呢,许多老臣都是老泪纵横,就连皇上也是赞赏有加,他这才上了《大明律》,在你看来,满朝文武难道都是傻蛋么?”练子宁语气不善的问道。
唐锵苦笑一声道:“他的精神小侄也佩服,但他的做法小侄真的不敢苟同,蝗灾来之前都会有征兆,比如初春雨少、干旱,甚至有经验的老农挖开土地,数数蝗虫卵都能知道,既然有征兆了,为什么不提前预防?蝗灾就没救么?不见得吧,蝗虫也是一种动物,是动物就会有天敌,只要鼓励全县百姓多饲养家禽也就行了,而且在春耕时期,只要把地多烧几遍,也能控制住蝗虫的数量啊,办法有的是,作为地方官却不作为,眼睁睁的看着蝗虫来,然后大喊一声“以死报国”,就跳了火海,他死了还能得个封妻荫子,但是百姓何辜?为什么也要跟着他一起倒霉,所以小侄认为此人不是在救民,而是在害民,死有余辜。”
听了唐锵的话,练子宁的嘴巴张的可以吞下一个鸡蛋,久久不能回神,喃喃自语道:“难不成圣人的教诲有错么?”
唐锵继续说道:“圣人的教诲没错,但是光知道圣人之言有什么用?不能把圣人之言运用到国计民生上面,就是一个书呆子,不值一提。”
唐锵的这番话让练子宁有些凌乱,过了好一会练子宁才缓缓说道:“你说的没错,干坏事不要紧,最怕的是那些披着善良的外皮去干坏事的人,而且还干的气吞山河、理所应当,老夫收回刚才的话,这次殿试,你有多大本事就发挥多大本事,不必藏拙了。”
“为什么?”唐锵不解的问道。
“之前老夫只是觉着你有些小聪明,今日一谈,方知你有大智慧,乃国士之才,像你这样的人,多耽误你一天,对大明朝来说都是巨大的损失。”练子宁慈祥的说道。
唐锵尴尬的摸了摸头道:“叔父过奖了,小侄何德何能啊?”
“不必谦虚,就你刚才所言,未来定会成一家之言。”
“多谢叔父。”唐锵知道这次有些装大了。
“对了,你还没有字吧?”练子宁突然问道。
唐锵连忙点头道:“家父去世的早,小侄还没有字。”
“甚好,尔父与老夫是好友,老夫今日就越俎代庖,给你起一个字,就叫和鸣吧,《左转》有云:凤皇于飞,和鸣锵锵。”练子宁摸着胡须笑道。
虽然觉着把自己比喻成一个鸟不太好听,但唐锵还是拱手拜道:“谢叔父赐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