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无垠的大界如一轮大日沉浮在无尽的黑暗中,星月于它而言不过是尘埃,万千大星滚滚荡荡环绕一方无垠大陆。
日月起落,变换昼夜。
一道清光如流星般没入这方大界,没有掀起一丝的涟漪。
太渺小了。
渺小到苍天都不会注视一眼。
碧庐仙朝海岸,朝龙村。
“臭阿荼,笨阿荼,捡不到贝壳捡不到蟹。”
“朝龙村野孩子,没爹没娘叫阿荼,天天捡剩饭!”
“没人疼没人爱,光着屁股偷鸡屁股”
......
一群小孩拿着破浪鼓围着蹲在地上的小乞丐不停地大声叫唤着,或许没有深沉的恶意,但是每一句话都深深刺入了夏荼的心中。
他不是野孩子!
他的父亲叫夏涛,在碧庐仙朝与海龙神宫的战争中死去,母亲也在他六岁的时候相思无果,忧郁而死,剩下孤零零的他,艰难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再也没有一个亲人来照料他。
六岁便一个人存活,开始的时候吃百家饭,朝龙村的乡亲还颇为热切,后来他们便嫌弃自己,只吃不赚,纷纷疏远他。
为了不让他去蹭饭,他们会饭点之前吃完,等他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留下。
那之后他便到海边捡点贝壳海货拿去卖钱,每天能赚三五个铜板,足够买包子艰难活着,然而村里的小朋友知道后纷纷来戏耍他,抢走贝壳戏弄他,有时候一天都吃不上一口热乎包子。
到了冬天大海结冰,更是连续饿几天肚子。
小身板想去砍柴,一天却连一个铜板都换不回来,只能和家畜抢食吃点剩饭,才艰难的活过一个又一个的寒冬。
今年开春,又来到海边,便遇到这一幕。
他六岁辍学,亦无力修行,到十岁,身材瘦小的还不如六岁时健壮,头发披肩如同鸡窝,脸面倒是洗的干净,衣服缝缝补补,破破烂烂,还是寻找村头的聋婆子给缝补的,收了他一个铜板。
自从亲人去世,每个人都对他很吝啬,严苛。
而曾经的玩伴,也都带着鄙视与嘲弄,好似和他玩会丢人。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必要说话。
这些孩子唱久了,见他没反应也就离开了,但若奋起反抗,那便惨了,一天都不能安静。
果然,唱了一刻钟,也不见阿荼起身搭理他们,便无趣的退散,摇着拨浪鼓哼哼唧唧的离开了。
“臭阿荼,小乞丐,没人疼没人爱……”
……
阿荼直起身子看着他们的背影,两行眼泪已经倾泻而下,不能遏制。
他们抢走了他今天所有的收获,天色昏暗,意味着今天又要饿肚子。
凄冷的海风呼啸,吹得他通体发寒,紫黑的嘴唇掀起干皮,眸子里尽是哀伤:“妈妈,我活着只剩下痛苦了,您能带我走吗?”
无神的,他走向了大海,逆着层层海浪,走向了大海的深处。
依稀间,他看到父亲和母亲站在远处向他招手,仿佛在说:“宝贝,快来妈妈怀里。”
“妈妈~”
哗啦啦~
呢喃声中,海浪袭来,将这道身影彻底淹没,等海浪退散,人已经消失在海面。
海边务工的朝龙村村民看到这副场景,当即面色大变:“夏荼自尽了!”
“快去救他,千万不能让他死了!”
“快把他救回来!”
整个朝龙村的人都沸腾了,老村长听到消息都跳了起来,赶紧命壮汉推船救人。
阿荼不能死!
世界亿万万里,五大仙朝横空宛若骄阳,下属宗门、国家万万千千,每年都要征召大量的民兵。
而他们朝龙村今年有十个送死的名额!
夏荼的父亲夏涛便是上一次十个之一,这一次轮到夏荼了,十岁,这个年纪刚刚好!
他若死了,村民中便要再挑选一人征召参战。
一旦被征召,从没有一个人能回来。
战争实在是太残酷。
更何况,那横天的巨人,踩着云头的仙人,挥袖间万万众生湮灭,他们奔赴战场无外乎送死而已。
这些年,阿荼之所以能同狗猫抢食吃,没被人训斥,不是因为村民怜惜他,而是要养着他,等着征召的那一天,将他填进去。
反正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也不在乎那条卑贱的生命。
几十艘木筏在海浪中飘荡,上百个壮汉跳入海中,却寻不到夏荼的身影,他们跃出水面,只能摇头。
“海浪太大,他不知被冲到哪里去了,只能等他自己飘上来了!”
听闻此话,一个妇人当即痛哭一声,晕倒在地。
夏荼死了,就轮到她的儿子了。
早知如此,今天就该给夏荼些吃食,不让他冒着春寒来捡那海货吃。
深海中,夏荼被暗流越卷越深,口鼻不停地吞吃着海水,身体早已经化为紫红色。
死?
他已经死了!
一道流光从天空坠落,砸入深海,直直砸进了夏荼的身体中,消失不见。
“唉......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还有什么遗愿吗?”
吴狄叹息一声,意念已经夺舍了这副躯体。
冥冥中,似乎有一缕执念在回荡:“我要......活得好,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活得好吗,很质朴的愿望?”
吴狄眼帘垂下,一时有些动容,夏荼的一生如画卷一般在脑海中展开,这个孩子从小受尽磨难,活了十年,吃了十年的苦。
“放心吧,这副身躯会活得比所有人都好。”
默默的回应着,那缕执念随海水消散。
胸腔挤压,将身体多余的海水排出,吴狄将夏荼的一缕残魂收敛起来,或许某一天,他将在新的世界重生。
作为报酬,他会成为整个世界气运所钟之人。
游出海面,静静的悬浮在海平面,仰头看着另一道流光而来,嘴角溢出一丝笑意。
“虚空轮,有些慢了!”
探手一招,虚空轮落入掌中,这才是此行的关键。
乌骓龙王算准了每一步,却没算到王禅老祖这个变数,也没算到吴狄会在关键时候选择不入楚界墓穴,反而与破败之主征伐。
那墓穴,是楚界的另一个入口。
若是从那里进入,只怕落入乌骓的圈套,现在已成为阶下之囚,任人鱼肉了。
他选择最有风险的一个方式,一个彻底摆脱乌骓,不至于被项羽夺舍肉身的方法进入此界。
乌骓想要让项羽霸占他的肉身,那么,他便侵占了这方楚界。
彻底凝练人体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