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妾,是正室,绯云姑娘,我知道你心高,难得睿儿也喜欢你。”
呃!
绯云怔住,这还是她头一回听说有人要娶她为正室,先不管自己喜不喜欢这个男人,至少,他是尊重自己的,并没有因为出身而贬低,轻视自己,顿时,心里就对夏靖年有了好感,鼻子也有些泛酸。
可是,他哪只眼睛瞧见小正太喜欢自己了?
她清澈灵动的双眼里潋滟流光,晶亮亮地看着自己,让夏靖年呼吸都为之一窒,从那天在大街上见她时,他就有好感,但那时,只见得她比一般的丫环更大方聪慧一些罢了,后来,在自家府地里,她心细如尘,竟然看出了是赵三小姐偷走了小睿儿,更是拆穿了慈恩的把戏,震惊朝野,这样的女子,不止是聪慧机智了,简直就是耀眼夺目,放眼整个锦泰,还有哪个女子有此能力与智慧?
最重要的是,她不娇气,也不骄傲,心守平淡,不攀高不世俗,自守清宁,一个奴才出身的女子,能有如此高洁的品质,不给她正室身份不觉得是亵渎,是侮没她吗?
只可恨,他早就成过亲,不能让她当元配,只能是继室。
何况,她还是救了儿子的恩人。
从妻子过世后,唯一让他动心的,就是绯云,他怕只怕,自己配不上他,从没嫌弃过她的奴才出身。
“小云,你……是同意了么?”本只是大着胆子试探下,没想到,她有反应,并没有一口回绝。
这让他欣喜若狂。
“同意什么?她是我的丫头,你想娶她,问过我吗?”夏靖年刚要激动地握住绯云的手,眼前的人就消失不见了,周身是刺没的冰寒,冷奕勋俊眸微眯,眼中是他前所未见的敌意与危险,想起曾经在大街上被他打得鼻青脸肿,夏靖年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却还是大着胆子道:
“皇上不是说,免了小云的奴籍么?”
“皇上是免了,可你不知道,奴才是私有财产么?她的身契还在我手里,你想娶她,我不同意,你又能耐我何?”冷奕勋轻蔑地看着夏靖年,这个男人竟然想夺爷的心头好,也不看看你有几斤几俩,简直就是找死。
这话听着好熟,不就是理国公夫人当初对她说的么?原来,他替自己讨回身契,并不是想还她的自由,而是换他来控制她么?
听他一口一个奴才,绯云的心上象扎了一根刺一样难受,莫非,在他的眼里,自己就只能是一辈子的奴才么?
“冷奕勋你……太过份了。”
夏靖年听了底气更足,大声道:“你这是抗旨,是强词夺理,只要小云自己愿意,你无权干涉她,小云,你只要说一声,你愿意嫁给我,其他的事,我会替你解决,你是个人,你有自己的意愿,没有人能左右你的人生。”
绯云没想到夏靖年这个古代人能说出如此通达开明的话来,对他更加另眼相看,也更存感激,可是,愿意吗?愿意嫁给夏靖年吗?
“你个小没良心的,真要嫁给别人?昨儿在客栈你,你还与我同床共枕过,我的第一次早就给了你,你想始乱终弃吗?”冷奕勋突然脸一垮,明艳的眸子里升起了层雾气,大眼盈盈,似是沾上泪水,红润的双唇也是委屈地嘟着,一副被遗弃的怨妇样。
转化太大,在场的所有人都有点应接不过来,墨竹更是张大嘴,半晌合不拢,这还是她家那冷艳高傲的二爷么?什么时候他在绯云面前这么不顾颜面了?简直不忍直视啊,回去说给红梅几个听,怕是打死也不相信吧。
什么同床共枕,什么第一次都给了自己,丫丫的完全就是污蔑,他这么说,自己的名声哪里还有啊,以后还怎么嫁得出去,冷奕勋,你丫的就是个魔鬼。
看她凤目怒睁,冷奕勋的小心肝一颤,拉起她的手就摇:“小云,你不能这样啊,不能见异思迁啊,你有了我,不能再有别人,我可告诉你,这辈子,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不能抛弃我。”
什么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他们何时有生死契约了,何时订下的终身?
绯云惊得目瞪口呆,下意识伸出手摸摸冷奕勋的额头,他不会是发高烧了吧,太不正常了啊。
“你……你还是要嫁给别人么?真要这样,我就……我就……”
“二爷,你鬼上身了?”绯云呆呆地问。
冷奕勋挫败地松开她,眼睛一横,吼道:“是,我鬼上身了,告诉你,这辈子,你只能跟着爷,谁也不能嫁。”说罢,他甩袖就走。
这厮就是个喜怒无常的。
夏靖年却看出,冷奕勋是真的在意绯云,若不在意,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低声下气求绯云,虽然看着有点滑稽,方式也很幼稚,但是,他眼里的感情是骗不了人的。
而且,绯云对他也不是没有感情。
认知到这一点,夏靖年眼神黯淡下来,心也有点抽痛,好不容易才找到心仪的,却被人捷足先登,这种想而不得的感觉,真的很不好,还好,她还未嫁,只要一天未嫁,自己就还有希望,至于冷奕勋说的那些私订终身,同床共枕的那些话,他自动忽略,因为,他相信绯云的人品,她不是不守规矩,乱来的人。
可是,冷奕勋这个对手不只是先他一步啊,最重要的是,他太强大了,光容貌这一项,自己就差他千里,唯一的优势就是,冷奕勋是理国公的嫡子,世子已逝,他很可能会承爵,而理国公世子怎么可能会娶一个出身为奴的人?
他再喜欢绯云,也最多只会给她一个侧室身份,不会是正室。
而绯云,她说过,她不作妾,也不给人做侧室。
这个人真是霸道无理之极。
冷奕勋一走,绯云也气鼓鼓地走了,夏靖年抱着儿子目送她离开。
小正太咬着手指头,很安静地看着这一切,等人都走了,凑近他爹的耳朵,小声问:“爹,姨母是不是坏人?”
夏靖年愣住,他怎么看出来了:“姨母她……不是坏人,只是姨母不能总呆在咱们家,她回江南了。”
不能告诉孩子,那个疼了他三年,让他快当成母亲的女子竟然处心积虑想害他,这会影响他的心性的。
“哦,那你就娶了刚才这个姐姐吧,睿儿觉得她看起来笨笨的,好养活。”
绯云若是听见小正太对她的评价,估计要吐血三升。
解救了各位权臣家的嫡子嫡孙,冷奕勋带着大家回到京城,在京城门外,远远地就看见黑压压的一群人等着。
绯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担心地看了眼墨竹,墨竹皱了皱眉,安抚她道:“无事的,有爷在呢。”
说起来,平素都是墨竹骑马或是走路,冷奕勋喜欢与绯云一起窝在马车里。
从观里下山时,这位爷刚要上马车,绯云就去求墨竹要与她同骑。
死也不肯与他同坐一辆马车。
这位爷只好冷着脸跨上马,扬长而去,到了半路,又慢了下来,与马车并肩。
墨竹看着就笑:“小云,爷是真的很在乎你,你就别跟爷闹了,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爷跟谁低过头呢,也就你。”
绯云也不是傻子,自是知道他对自己不一样,这样俊美无俦,又出身高贵,能力卓绝的优质男,不喜欢不动心是傻子,可是,他给不了自己想要的,而她,不想将就,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两个人身份悬殊太大,前途渺茫啊。
看她沉默,墨竹又问:“莫非你真想嫁给夏公子?不错,他提出的条件真的很优越,连我都震惊了,且不说夏家会不会同意,他有这份心,也是值得感动的,但是,小云,咱们不能只要有人给个正妻的身份,就肯嫁是不是?也要看你喜不喜欢他啊?不然,你嫁的就不是丈夫,而是个身份了。”
墨竹的话让绯云震住,半晌没有做声,不错,自己好象太在意这个身份了,就算是正妻,对方也不一定就只有自己这一个妻子,侧室,姨娘,通房,也许都会接踵而来,而自己这个出身也未必压得住那些女人,将来,又会是一世的明争暗斗,这不是她的初衷,她要的,是那个男人爱她,情愿为了她这一颗小草,放弃整个草原的男人。
“我去问问爷吧。”墨竹见绯云一脸沉思,以为她在担心,掀开帘子问道:“爷,前面会是什么人?”
“什么人?当然是迎接咱们凯旋的人。”冷奕勋淡淡地说道,状似随意地睨了马车里的人一眼,见她郁郁不乐,心头就来了气,俊眉一拢,瞪了墨竹一眼。
墨竹见机地往外一跃,而他则如箭一样钻进了马车里。
绯云还没反应过来,车里的同伴就换了,愣愣地看着一身清爽箭袍劲装的男人,对方正俊眸沉沉地看着她,清润的眸子里,点点火苗窜得正高。
绯云别过脸去,不理他。
冷奕勋皱眉,对于冷战,他真的有点不知所措,又放不下脸来继续跟她赔礼道歉,呆坐了一会子,眼看着就要到城门了,他总算憋了一句:“忙完后,我带你去看你姐姐好不好?”
绯云正在想,要租个房子搬离理国公府,可要怎么开口才好。
听了这话愣了愣,“不用,我自己会去看她的。”
“外头很乱,你一个人出去不安全……”
“有墨竹姐姐陪我。”
“她是我的丫头……”
“那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怎么又惹她生气了,原是要和解的……
“那个,你姐姐的卖身契上回我一并要来了。”
绯云总算抬起头来看他,眸光清澈:“所以呢?”
呃,没有然后啊。
某人一脸茫然,他纯粹是没话找话说。
绯云冷哼一声,越发不想理他。
某位爷就僵在车里,不知如何是好。
等马车停了,冷奕勋跳下马车,想扶绯云一把,小妮子自己跳了下来,矫健得很。
某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好象越发不受重视了啊。
“冷大人,绯云姑娘,谢谢了。”远远的,就见赵大人和夏大人迎了上来。而他们身后,竟然是自家家眷,原来等在这里,是为了迎自己的么?
两位都是朝中重臣,一品大员,上来就作辑,把绯云吓住,忙上前一步也福了下去。
冷奕勋则身长玉立,淡淡地看着几位大人躬下身去,这才道:“几位老大人多礼了。”
赵大人和夏大人是见过绯云的,还有吏部尚书冯大人,文华阁大学士文大人,刘大将军是没见过的,这会子见了传说中的小丫头,实在吃惊,没想到大家口中快传成神女一样的人物,竟然是个清丽娇美的少女,虽是丫环出身,气度却清高娴雅,一点也没有作奴才的卑微与自惭。
“我等是特地来迎接冷大人和绯云姑娘的,听说姑娘此番几历险境,很是辛苦,我等感激不尽,备了些薄酒,为冷大人和姑娘接风洗尘。”夏大人目光复杂地看了绯云几眼道。
吏部尚书冯大人道:“听说绯云姑娘已经在刑部当差,夏大人,她以后就是您的属下了,您可要多多关照啊。”
“那是自然,莫说她救了我孙儿一命,就凭她绝世的才华,本官也善遇,岂能亏等了人才。”夏大人想到这个就很高兴,得意地说道。
“那是,夏大人,你是捡了便宜了,锦泰朝第一位女官,可就在你刑部啊,或许,将来会注入史册也不一定哦。”冯大人抚着胡须说道。
这一次,他的嫡孙也被掳了,被左家以此要协,这阵子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香,整个尚书府阴霾阵阵,老伴一天找他哭三回,真真度日如年啊,刑部,大理寺,应天府都出动了,就是没找回孩子来,亏得这位小姑娘有本事,硬是算到与济世观有关,把人完好无缺的送回来了,怎能不感激,这个时候还拿一品大员的架子,就没意思了,所以,几位大人约好了,一同到东城门来迎冷奕勋和绯云。
“冯大人,你可是吏部尚书,冷大人的考核可也在您手上,至于绯云姑娘,能不能上史书,那就是姑娘自个的造化了。”
夏大人虽然感激绯云救了睿儿,但毕竟女子为官一事,还是有点惊世骇俗,自来女子无才便是德,他虽不赞同这一点,但世俗观念便是如此,绯云如今顶多也就是个小小的斜仵作,算不得官,自然也不会有考评到吏部,所以他只点了冷奕勋的名,没说绯云。“
兵部尚书赵大人也是个清冷之人,他家最爱的嫡孙女失踪,又在后院湖里出现那两行大字,当时也是惊得他这个老官油子一身冷汗,左家的狼子野心自是了然与胸,胆他恨就恨在,你左家造反就造反,为何要逼别个,还在自家后院弄上那诛九族的字来,皇上暂时没法子治他们几个的罪,但是,一旦皇上喘过气来,赵家,夏家怕都逃不掉啊。
幸好有了绯云姑娘,不但戳穿了左家的阴谋,也当场将上天示警这把戏揭穿,原凶已然指出,皇上对自家的怀疑应该也减轻了些,如今小孙女也救回来了,更加对绯云感激不尽。
说轻些,绯云救了孙儿,也是赵家的恩人,说重一点,真真恩同再造,这真不是危言耸听,赵大人为官几十年,如果不是绯云所做的一切,不出三五年,赵府这百年世家,很可能大厦将倾,谁也逃不过皇家的报复啊,皇帝,那从来就是个最小心眼的所在。
“夏大人,冯大人所言也不是不可能啊,当初湖边示警时,大家都以为要变天了,谁也想不到,左家声势何其凶猛,谁又想到,一盘将死的棋局,竟然是由一个小姑娘来破解的呢?所以啊,现在觉得不可能的事,将来都有可能,说以,话不可说满了,或许若干年后,朝堂之上,与你我同殿为臣的,就有绯云姑娘,只要你们记住她今日之恩,助她成就千古佳话,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赵大人抚着胡须,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女娃,本帅今天是来相看你的,这几日,我那侄儿把你夸上了天,本帅一直不信,若非那天听庆王爷讲,本帅还真是孤陋寡闻了。”刘老将军不喜欢与几位尚书大人玩语言游戏,爽朗地说道。
绯云忙上前见礼,笑道:“是庆王爷谬赞了,绯云胆当不起。”
“不什么担不起的,女娃,这个牌子本帅给你了,在锦泰,不论你遇到什么困难,只要看到有买茶叶的地方,就能找到余家人,不管有多难,你尽管开口就是。”
绯云愣愣地没明白老将军的意思,儒雅的文大人笑着替他解释:“这可是好东西啊,绯云姑娘,余家是将军夫人的娘家,是天锦泰最大的茶商,只要有卖茶的地方,就有余家人,这块牌子,可是余家人的身份令牌,只要你有困难,都可求余家相帮。”
绯云听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就想还回去:“太贵重了,老将军,您还是收回去吧……”
“女娃,你是瞧不起本帅这个粗人?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之理?”刘老将军不高兴了。
“小云,快收下,真是好东西。”墨竹在一旁捅了捅她道。
绯云听了这才收起来,又行礼,谢过刘老将军。
文大人道:“老朽可没他这么有钱,送不起这么重的礼,不过,文华书院今年招收女学生,你可愿意去?”
文华书院是文华阁所辖,如同太学院一样,听说也有办女生班,参选的学生资格考评很严,必须是四品以上的官家小姐,还要品行端正,有一位四品以上的文华阁官员推荐才能入学。
绯云可是才脱籍的普通平民,能参加女学,那真是破格录取了,从女学里出来的女儿家,身家身价都要涨好多倍,更是京城权贵之家争相求娶的儿媳妇,有女能上文华学院,那是全家族的光荣。
没想到幸福会从天而降,她虽然前世是个响当当的本科大学生,但这一世,所学很少,对这个时代的人文历史,并不太熟悉,如果能在最高学府里学习一段时间,对自己今世的人生肯定大有裨益。
这次绯云没有推辞,上前一步就向文大人拜下去:“大人,请受绯云一拜。”
文大人抚着须道:“虽说学院招生很严格,但你这样的人才,能到我文华学院来,将来也会成就一段佳话,你也莫要谢我,我也是有私心的,文华学院出才子无数,却没出过一个出类拔綷的女学生,我可是对你寄予很大的希望哦。”
“学生一定努力学习,决不辜负老师的期望。”绯云眼睛亮亮地说道。
大家都对绯云这么好,反而有些冷落冷奕勋,可他却脸色淡淡的,只是一双俊眸一直紧紧追随着绯云,温柔而宠溺。
他相貌超绝,只往那一站,就会有无数的目光粘上来,对这种众星捧月的场景一点也不陌生。
这几位老大人来时,都是带了家眷的,自然也有不少年轻的媳妇儿和小姐姑娘,这会子见了他都惊为天人,但他素来视绯云以外的女儿家为无物,从来不会在意别人怎么看他。
有的女孩子看自家老太爷只夸那个丫环出身的女子,而冷落了这位俊逸如仙的少年官员,真是太不公平了,一时间,看绯云的目光就有些不善,等听到文大人一席话之后,便更是既嫉又妒,这女子不过是冷大人的手下,没有冷大人的支持,她一个女儿家,有什么本事捉到贼人?
有已经在文华学院读书的,眼里就露出鄙夷之色:“文华学院几时也收这等出身贫贱之人了?真真拉低了咱们的身份。”
当然也有找尽了关系也进不了学院的,就是羡慕妒嫉恨了:“一个小小的丫头,贱奴出身,竟然也能进文华学院,不行,我得去跟娘说说,凭什么她能进去,我却不能?”
绯云根本不知道,不经意间,自己已经惹怒了好多人,更是树了不少的敌人,在将来,她进入文华学院之后,给她招来不少麻烦。
回到理国公府时,已经午时三刻了,绯云就有点晕乎乎的想睡,在济世观的这几日,实在累坏了,一进府门,就直奔宁墨轩。
从城门外到宴会厅,再回到府门,这一路上,绯云一直不怎么理睬冷奕勋,这会子见她直奔宁墨轩而去,倒是松了一口气,他别的不怕,就怕她拿了契书要离开,离开理国府,离开他。
其实他也知道,离开理国公府对绯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可是,现如今他还不能理开理国公府,就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头住,她得罪的,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如今左家还没有被消灭,只是越发式微,形势对左家很严峻,皇上这会子可能正在商量如何灭了左家呢,所以左家对绯云可谓是恨之入骨,肯定会派更多的杀手杀她。
没有自己在身边,这个笨蛋怎么保护得了自己?
绯云现在心里还是飘飘的,感觉脚总踏不到实处,一切来得太快,太出乎意料了,就算自己救了那些大人们的亲人,他们表示下感谢也就成了,真没必要大张旗鼓的如此示好啊,好象有点不符合常礼啊,毕竟她只是个小丫头,而且她现在已经是提刑司的小公差,办案也是分内之事,算不得什么大功德啊。
绯云边走边想,想了半天也想不通其中关键,墨竹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相信她也想不明白,只有冷奕勋,神情一直淡淡的,仿佛这本就该是绯云应得的,一点也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
而绯云不知道的是,酒席散了之后,几位老大人一起去了文老大人府里,大家坐在一起喝茶,夏大人皱着眉头问:
“今儿咱们是不是过了些?这会子怕是全京城都在传这件事呢,虽说是有恩,可是也太张扬了些,给她的好处,也不知对她是好还是坏,就怕那女子承受不起啊。”
冯大人摇头道:“你没看见那位有多高兴吗?怕是还怪咱们太小器,给的好处不够呢。”
文大人道:“你们给的好处还没什么,就是老夫这学院里头……太破格了,定是会招来闲言非语的,就看那孩子受不受得住了,如果她真能在文华学院里学成三年合格毕业,也不枉老夫替她担这一回麻烦。”
绯云才进门,迎面就碰上理国公,他满脸期待地迎上来:“阿奕,听说几位大人家的孩子都找到了?”
冷奕勋疲倦地点头:“全京城都知道了,你不会才晓得吧。”
语气一点也不客气。
理国公也不介意,难掩激动地搓着手道:“听说吏部尚书,兵部尚书几个都亲自去城外迎接你们了?”
这个问题冷奕勋干脆无视,绕过他就往里走。
理国公被他冷待惯了,一路跟上来:“其实爹也想去城外的,又怕那些大人以为我在施恩图报,便忍住了,小云,这几天在济世观辛苦了,听说你还几次遇险,可还好?”
绯云不好不理他,只好停下恭敬回道:“回国公爷的话,小云还好,有二爷护着。”
冷奕勋听了这话,板着的冷脸才缓了些,高兴地睃她一眼,道:“她也累了,有事明儿再说吧,这次左家灭了之后,你的位置应该就有着落了。”
理国公等的就是这句话,虽然高兴,但还是有些不忿,明明冷奕勋就是他的儿子,儿子立了如此大功,有恩于那几位权臣,接风洗尘宴竟然没一个人来请他这个父亲大人参加,太不给面子了,更无礼。
可他也知道,自己在朝中汲汲营营多年,却空有爵位,没权没势,那几个权臣又岂会将他看在眼里,可人家不看重,自家这个儿子也冷眼相待,别人只会更看不起他,如此一想,心里越发辛酸,这孩子,一直为他娘的死怨怪自己,理国公现在有些后悔,当初如果对心如好一点,也许……也许……书宁不会死,阿奕也不会对自己如此冷淡了。
理国公正自怨自艾时,红梅过来找他。
见了冷奕勋并不如从前行礼,而是冷眼看着。
她如今已经是理国公的侧室,冷奕勋的庶母,按礼,冷奕勋还是要行礼的,如果红梅只是姨娘,便要向他行礼,侧室是平妻,地位是要尊一些的。
但冷奕勋如同她是空气,正好可以摆脱理国公,大步就往前走,一个眼光也不肯施舍。
绯云自然记得这几回红梅如何待她,也同冷奕勋一样,转身就走。
红梅气得手微微抖着,面上却不显,扶住理国公道:“国公爷,夫人已经三天没有起来吃饭了,妾身请过太医来,太医只说郁气难消,夫人若再如此下去,只怕会更加严重。”
理国公皱眉道:“自从宁儿过世之后,她就有了心病,红梅啊,你让厨房多炖些补品给她,吃不吃的由她,总不会怪你没服侍好她就是。”
几十年的夫妻,妻子病了不太关心,倒是怕人怨怪新娶的侧室。
绯云听得有点寒心,好在理国公夫人也是活该。
“妾身晓得,谢国公爷关心,只是公爷,小云脱了奴籍,二爷跟前就少了个服侍的,要不要补齐?还有,小云如今不再是理国公府的人了,再住在宁墨轩也不合适,是不是给她安排一个独立的院子,或者,请她搬出去?”红梅柔声问道。
这会子冷奕勋已经走远,绯云没他腿长,倒是隐约听到一点。心中冷笑,红梅的报复看来会绵绵不断,这么快就想赶走自己,却不知,这却是自己求之不得的。
理国公听了这话果然道:“你说得很有道理,身份不同,再同住一个屋檐下,难免有人闲话,瓜田李下的,影响彼此名声也不好,明儿个吧,明儿个我问问阿奕自个的意思,再作安排。”
回到宁墨轩,绯云正打算歇息,有小丫头来禀报:“绯云姐姐,绯云姐姐来了,这会子正在西跨院呢,您要去么?”
绯云从别院回来了?可是,怎么没听冷奕勋说?
绯云疑惑着起身,又想,可能绯玉是私自回来的吧,从上回去过别院后,就好久没见绯玉了,她可能想自己了,私自回来,是会受罚的,还是小心些的好。
可赶到西跨院时,哪里有什么绯玉,是冷玉蓉正坐在那等她。
绯云一见冷玉蓉就头疼,丫丫的没完没了了,每回自己办完案子回来,她总要来搅和,不害死自己也要恶心死。
转身就走,多看这个变态女一眼也让绯云难受。
“你站住。”可已经晚了,变态女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拦住了去路。
“三小姐,你很闲吗?若是太闲,天气又热,不如去湖里凉快凉快,顺便醒醒脑子?”绯云冷笑道。
“你……你敢讽刺本小姐?”冷玉蓉抬手就要抽,绯云毫不犹豫地捉住她的手道:“你喜欢二爷,自个当面跟他说去,他爱娶你不娶你,你们自个要兄妹*,不关我的事,不要老扯上我,姐现在累得很,没功夫陪你玩变态。”
绯云也是忍久了,加之真的很累,平时不会说出来的话倒豆子一样往外泄。
“你……你胡说些什么……”再彪悍再无耻,被戳中心事的冷玉蓉也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也会害羞,一张俏脸红得象猴儿屁股,难得的扭捏道。
“我说什么你自个心里明白,三小姐继续害羞,我就不奉陪了。”绯云说完,转身就走。
“喂……”冷玉蓉却追上来,神情讪讪地拦着:“其实我找你来,不是想跟你吵架的,是想你帮个忙。”
帮忙?这是几个意思?我凭什么要帮你的忙?
“是这样,听说你被文老大人破格录取去文华院读书。”冷玉蓉似乎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尴尬地搓着手道。
“三小姐消息很灵通嘛。”绯云冷笑。
“这么大个事,又是在城外当众宣布的,我想不知道也不行啊。”冷玉蓉黑着一张脸,眼圈周围冒着青色,唇边都快起燎泡了,一看就是着急上火,嫉妒太甚所至,绯云一见,心里倒是爽快了很多,虽说被一嫉妒很烦,但被讨厌的人嫉妒,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报复,你优秀她才能嫉妒,她越嫉妒越难受,不用你做什么,她就食不安寝,夜不能寐了,多好啊。
“嗯,是啊,所以呢?三小姐是想去闹一场,让我不能去上学么?”难得看冷玉蓉吃憋,绯云当然不肯放过。
“我……我怎么会这样,你能去文华学院,也是我们理国公府的荣光,你想啊,你一个小丫头都能进……”?“而你这个小姐却没有资格,三小姐又火冒三丈了吧。”绯云截口道:“对不住,我还有事,没时间听你嫉妒恨。”
今天的绯云象刺猥,冷酷而尖锐,让冷玉蓉有点措手不及,一见绯云又要走,她急了,大声道:“我其实就是想给你当个伴读,文华学院里的学生,是可以带个陪读的。”
哈,是冷玉蓉的脑子有问题,还是自己出了幻听?
“三小姐你说什么?陪读?”小姐去给丫环陪读,先不说被人笑话,她自个没脸,就她这品性,她对冷奕勋的企图,她对自己的敌意,神经结反了才会答应她。
“是啊,小云啊,我知道,以前我对你不好,是我不对,可是,你看……”
“三小姐,你知道二爷最喜欢吃什么吗?”绯云不想听她假惺惺悔过自新,打断道。
“呃,二哥最喜欢什么?”虽然话题转换太快,但到底冷奕勋是她的执念,她下意识就接了口。
“臭豆腐啊?就是卞河街的?对了,我告诉你,其实呢,二爷是很喜欢别人主动的,尤其是……他是少年男子你懂的啦,平素虽然很多丫环小姐姑娘媳妇都喜欢他,但他那个人的性子你也知道,冷漠得很,其实啊,你们都是被他的外表所吓到了,他啊,是个闷骚,他那不是冷漠,是害羞,你如果大胆一点,热情奔放一点,他肯定会……”
信息太多,冷玉蓉有点反应不过来,但还是激动得心如鹿撞,嘭嘭直跳,“真……真的吗?莫非二哥喜欢你也是因为这个?”
丫丫的,老娘是这种人吗?
算了,为了免除这个麻烦精的后患,就牺牲一回名声吧。
“你想啊,我要相貌,没三小姐你娇美,要身家,我只是个丫环,要人才,我一个丫环能有什么学问啊,既不会吟诗又不会作画,为什么那么多女子二爷都看不上,唯独对我不同呢?”
这正是冷玉蓉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也正是她嫉妒恨的源泉,就是啊,明明这个臭丫头什么都不如我啊?为什么二哥就是对她另眼相看?
“你说的真的很有道理啊,那你快告诉我,要怎么才能让二哥喜欢?”
“这个,其实也要分人看的,不是每一种行为,每一个人做,都会讨他人的喜欢,三小姐,你应该发挥你的长处,你就是个热情奔放的人嘛,只要胆子大一些,放得开一些就行,对了,我告诉你,二爷他……其实还是个童子,你知道,初哥一般最不能抵御女人的热情……”绯云神神秘秘地凑近冷玉蓉的耳朵,咬了半天。
冷玉蓉不停地点头,简直快把绯云当再生父母了,可听到后来,还是一脸凝重:“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这还不简单。”绯云神情黯淡下来:“我再有本事,名声再大,也只是个丫环出身,二爷再喜欢我,顶多也就给我个侧室名份,上面还是会有个正室压着的,与其这个正室是不认识的,不知哪家的大家闺秀,不如是三小姐你呀,至少知根知底,再说了,我如今卖你个好,等将来你们成就了好事,你总要念些旧情的吧。”
“就是这话,没想到,你还是个明白人吗?小云,以后我再也不对付你了,今天之事,就谢谢你啦。”
“嗯,不客气,对了,三小姐,二爷方才说,会在湖心亭后的小筑等我,我就不去了,你要把握机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