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平凡的人
走出门，李涯甩甩头、扭扭腰，再踢几下腿，看到门卫就站在门卫室门口，李涯发现他挺年轻的。话说李涯见过的门卫都是老头子，这里却是一个年轻人。
那个年轻的门卫看到李涯走出来，转身进了门卫室。李涯才发现，他右腿残疾。
陪同李涯的人见李涯看向门卫，介绍道：“他叫洪军，刚从越南战场下来，是第一批自卫还击战二级战斗英雄。”
李涯一听肃然起敬。越战，虽然两世李涯都了解非常少，但是从寥寥字里行间，依然能够感受到战争的惨烈。而这些奔赴战场的军人，就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李涯道：“原来如此！”
既然是越战英雄，李涯怎么也得问候一下。走进门卫室，李涯见洪军打算站起来，忙摆手说道：“你腿脚不便，别站起来了，我们就坐着说说话。”
递了一支烟，介绍了一下自己，李涯说道：“你们打越南，国外也有很多报道。我在加拿大，那里有二三十万从越南逃难过去的华人，你们给他们报了仇。我的农场和冰箱厂几乎都是逃难过去的华人，他们说起你们打越南的事情，热泪盈眶。既然我遇见了你，这么也得代他们向你向你们所有上战场的军人说声谢谢。”
洪军一想就知道李涯说的是越南排华受难的那些人，道：“这没什么，军人嘛，服从命令听指挥，可惜我刚上前线就受了伤。”
洪军所在团奉命出击，然而，山多林密的热带雨林不适合大兵团作战，作为主动出击方，得分散搜索前进。洪军所在连队遭遇伏击，正在向前方移动时，敌军开始了偷袭扫射，伤亡多人，战斗一开始就非常惨烈，刚开始还击，敌方的大炮开始吼叫，几轮下来还击的枪声就稀疏了。敌人见还有还击，也不冲锋，两军就这么对射。洪军躲在大树后面不断射击转移，右腿被射伤之后正好发现一个很好的防御点，忍着痛变换着身形跑过去，才坚持到援军到达。而他们连队也因为他不时还击，受伤失去行动能力的战友才没有被屠杀，而他们的还击不但杀伤敌军多人，还拖住了对方的脚步，为援军赶来全歼这股敌军创造了有利条件。战后洪军被评为二级战斗英雄，然而受伤之后继续坚持战斗，腿伤因为剧烈战斗多次重复受创，再也无法复原了。伤口好了之后，洪军复原回来，正好赶上冰箱厂成立，就把洪军安排过来。
洪军自己叙述，就简单平淡得多，也没有突出自己的作用。听过洪军的叙述，李涯感叹道：“我们爱和平，我们爱家乡，谁敢侵犯我们就叫他灭亡。你和你的战友做到了，都是了不起的人！”
洪军笑道：“就是上过一次战场，没什么了不起的。你们回来帮助办厂，赚外国人的钱发展国家才更了不起。”
第二天，工人上班之后，李涯就在车间里四处看，确实发现一部分工人学习态度相当不认真，李涯的担心眼看就要成为现实。拍了拍手引起大家注意，然后说道：“你们都是回城的知青。为什么会产生知青这个庞大的群体，原因有很多，其中一个就是城里人口多，工作岗位不够了，只能转移到农村。现在你们回城了，进了这个厂，有了工作，就要好好干，最起码要对得起领的工资福利。”抬手示意，接着道，“像这位，我进来看到他坐着不动，转了一圈过来还是这样。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熟练了？这位同志，你能不能模拟操作一下？”
对方一脸无所谓，连手也不动一下。李涯呵呵笑道：“这就是接受社、会、主、义教育二十多年的接班人？我看就是来混日子吃白食白拿工资的！关系户吧？我对关系户并没有意见，毕竟谁来都是工作。但是，仗着关系想要坐办公室，想要少干活多拿钱，想要混日子，趁早死了心。现在提倡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动者不得食。也就是说，社、会、主、义不养懒人。现在待业青年多得很，你不想干，有的是人想干，别占着茅坑。像这样的人，我的意见是哪来回哪去！”
对方轻蔑地看着李涯道：“这是国营工厂，你不是厂里的人，谁会听你的？还有，你不打听打听我是谁，我爸是主任，谁敢开除我？”
李涯呵呵笑道：“我爸是主任！嘿嘿，市、委员会的？一个市大、干、部的子女，就教育成这样？我想他爸肯定是靠武斗起家的，或许战争年代还出卖过情报呢。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别说你爸只是主任，就是他是省、长是省、委、书、记，我决定要开除你就得开除你，否则合作终止。造成的损失，我还负担得起。现在，请你出去。”
对方实在没脸留下，不过离开时叫嚣着报复。李涯耸耸肩，一脸无所谓。
等碍眼的人离开，李涯笑道：“好了，现在碍眼的人离开了，我们就说说心里话。大家来这里上班，工资相对要高些。但是，还是很少。大家不要满足这样的生活，现在国家正在一步步改革，一步步开放。中国的变化会很快的，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反应不过来。要适应这样的变化，就要提高自己的知识技术。所以，大家上班加班之后，别无所事事的玩乐，捡起书本学习，考个函授。”
“什么是函授？”有人问道。
“就是自学，不用到学校学习，考试合格之后发给你一个国家承认的文凭，很快应该就会实行了。或者，学习不行，学一门技术。有句话叫天干饿不死手艺人，不说其他，我们是组装冰箱的厂子，以后还会生产冰箱，学会修理冰箱，以后也能凭手艺吃饭。或者还不愿意干，觉得收入少，下班之后可以去练摊啊。”
“练摊我们知道，那只是赚点零用钱罢了。”
“练摊当然很难，这是做生意。讲究的是人无我有，人有我优，要有抓住商机的眼光。比如说做烧饼，一个做得好吃，一个做得难吃，当然做得好吃的人生意好。当然，好吃还要广为宣传。武大郎烧饼为什么出名？因为施耐庵给他打广告了。”
李涯说得有趣，大家都呵呵笑。
不过，也有人说道：“练摊都是没工作的人干的，被人看不起。”
李涯笑道：“走自己的路，别在意别人的眼光。更进一步，穿别人的鞋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当然这只是说笑了。练摊也是自食其力，没有闲着无事惹是生非给国家造成负担，有什么丢人的？告诉你们，七六年我就带着自己找的木耳蘑菇到县里走街串户卖了，那还是投机倒把呢。不管怎么说，多赚一点钱是好事。可以吃得好一点，身体健康；可以买喜欢的东西；可以买一个房子，不用跟弟弟妹妹挤一张床。”
最后这句话一下击中了大家的心。都过过苦日子，现在也好不了多少，吃好一点，买喜欢的东西，有自己的房子，简直就是他们最大的梦想了。
鼓动一番，李涯走出车间，正好看到洪军，边拿出烟盒递上一支，边笑着问道：“军哥，有事吗？”
洪军接过，划着火柴点燃深吸了一口，良久呼出之后，道：“我过来看看有什么事，正好听到你的话。找你问问，练摊真有前途？”
李涯笑道：“当然有前途，世界上有钱人都是生意人啊！不过做生意也有赚有亏。”
洪军说道：“我考虑考虑该干什么。我好些战友家里非常困难，如果练摊赚了钱，不但可以让父母过上好日子，还可以接济接济他们家人。”
李涯发自心里敬佩，这才是有崇高品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