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波尔斯星,海底行宫。
古老的海底行宫内,光滑如镜般的水晶地面之上,不时游动着仿佛朦胧烛火般的光缕。
行宫门扉正对面的苍白石墙上,一个身着深蓝色鱼尾裙,身材修长婀娜的女性身影,被数十根金色锁链束缚着捆绑在墙壁上。她像是被钉在十字架的罪犯一样,双臂张开的紧贴石壁,脖颈、手足、腰肢均有锁链死死束缚。
此时此刻,这个女人仿佛失去了意识,头向着右肩的方向倾斜,一头冰蓝色的秀发如同瀑布般垂下。
她的半张脸隐藏在头发的遮掩下,另外半张脸佩戴着倒三角形的神秘面具——星河文明大部分人,应该都不会对这张面具感到陌生,因为它第二使徒赫尔德的象征。
是的,被束缚在海底行宫,锁死在石壁上的女人正是赫尔德。
自从在艾尔星附近被普雷一招擒拿之后,赫尔德就被束缚在这里,每日每夜接受普雷精神力的洗礼。
对天之使徒普雷来说,赫尔德的本性已经扭曲到无药可救,想要把她重新拉回正道,就只能彻彻底底重塑她的性格,让她和以前的自己告别。换而言之,他是想摧毁赫尔德以前的人格,然后重塑一个全新的人格。
差一点,差一点普雷就成功了,但是卡恩的到来强行中断了仪式,也令他这段时间的努力功亏一篑。
“……”
当赫尔德的视线恢复清晰,脑海中意识被撕裂的感觉消退之后,缓缓的抬起头,望向自己所处的地方。
四处耸立着白色的石柱,两边的水晶墙壁凹凸不平,看上去就像是凝固下来的浪涛——除此以外囚室内空无一物,赫尔德唯一能看到的人影,就是自己投射水晶地板上的镜像。
嗖嗖——!
空间里传出几声细微的震颤声。
赫尔德轻轻地闭上眼睛,感应了一下,当她猛然睁开双眼的时候,瞳孔里闪动起暗红色的强光:
“这是卡恩的气息?终于来了么……他似乎正在和普雷对峙!非常好,我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此刻的机会!”
这一瞬间,她美艳的面颊微微放松,露出一丝安心的表情,接着又猛地蹙起了眉梢。
赫尔德忽然感觉一阵天昏地暗的晕眩,灵魂仿佛脱离了身体的控制,在黑暗的漩涡中疯狂旋转。足足过了几分钟,这种晕眩感才逐渐消退,等她再一次恢复意识时,终于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
“原以为我的精神抗性,足以撑过普雷的精神侵蚀,却没想到他这么厉害……虽然终究没有让他得逞,但是我似乎也落下了后遗症。”
想到这里,她努力摇头让自己保持冷静,侧脸看了一眼手臂上的锁链:
“我将计就计被抓到这里,撑到卡恩来找我,为就是眼前这个机会!普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秘密吗?创世纪在我手里,你的弱点我了如指掌!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你妨碍我做任何事。”
随着赫尔德的心念转动,她的瞳孔里卷动起苍白的光雾,暗金色的刻纹从她的脖子渐渐爬上她的脸颊。
在这过程中,第二使徒那头冰蓝色长发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忽然如同蛇一样扭动起来。紧接着,那些看似脆弱的纤细发丝迅速缠上了金色锁链,并且疯狂的朝着四面八方扩展——呼吸之间,束缚着赫尔德身体的金色锁链全部被发丝覆盖,然后被绞缠的极速变形。
咔咔咔——!
伴随着一阵金属扭曲碎裂的声音,那些锁链纷纷断裂,令赫尔德的身影从石壁上缓缓滑落。
她轻松的落在地面上,先前无限延伸的长发随即消退,恢复成原先齐腰的长度。
“如我所料……面对卡恩这样的强敌,普雷不可能余力有分心……束缚我的力量也削弱了。”
赫尔德看着行宫的门扉,口中吟诵出一串拗口的音节,然后伸手轻点虚空;空间里瞬间密密麻麻仿佛闪电般地蔓延出了无数白色的光之轨迹,这些光之轨迹如同蛛丝一般,在虚空中纵横交织,迅速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猎网。
第二使徒屹立在猎网中心,通过无限延伸的光之轨迹,感知着整个海底行宫的结构。
“找到了!”
她抬起头,嘴角绽起微笑的弧度。
下一瞬间,空旷的囚室内仿佛扬起了一阵疾风,把空气吹得模糊,赫尔德就这么隐入气流消失了。
……
海底行宫,未知区域。
赫尔德的身影从空气里显出形体,出现在黑暗的区域中,她四下环顾,头顶是一望无际的黑暗,看起来像是无星无月的昏暗夜空。
正前方,是一望无边的黑色沼泽,沼泽的表面上,有一条以羽毛铺就成的笔直道路。道路如同剑一样笔直的穿过沼泽地,指向遥远的前方,道路的尽头,隐藏在一片黑暗里。
水面的道路宽度在五十公分上下,只能算是一条羊肠小径,两边每隔十米左右的距离,就会有一座一人高的普雷雕像。只不过这些雕像的羽毛都呈现着红色,那是一种血一样的猩红,神态气质也与天之使徒完全迥异——如果说普雷是骄傲的天空霸主,那么眼前的雕像,就是象征暴戾和残忍的黑天之主。
“果然就是这里。”
赫尔德迈开步伐,小心地踏上羽毛铺成的道路,往前面未知的黑暗走去。
仿佛是觉察到陌生人的到来一般,那些雕像眼瞳同时闪烁起火光,照亮了黑暗的空间。
“……”
第二使徒一边往前行进,一边将自己感知能力的发挥到极致,感知着未知黑暗中的事物。
然而,庞大的空间里,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包括看起来危机四伏的黑色沼泽,在赫尔德感知中,也完全没有任何机关和封印存在的痕迹。
哒——哒——哒!
第二使徒的高跟鞋踏在羽毛地面上,发出一声一声柔软的颤音,回荡在异常空寂的沼泽地之上。从高处看下来,她像是一个渺小的斑点,正沿着横穿而过的羽毛道路缓缓向前延伸。
一一一一一一
走到羽毛道路的尽头,沼泽地结束了,赫尔德走上岸边,抬头看见一面高不见顶的巨型闸门。闸门周围是寸草不生的荒地,荒地上耸立着两排几米高的石碑——石碑和门扉的交界处,有两座造型一模一样的黄金祭坛。
“双子祭坛……”
赫尔德注视着愈来愈近的祭坛,口中缓缓的吐出一句话,然后走到闸门前,开始破解普雷封印门扉的禁制。
虽然第三使徒的力量远胜于她,但是论起禁制封印和空间技术,赫尔德远远超过其余所有使徒,因此对她来说普雷的禁制并不难破解。
她走到两座黄金祭坛之间的位置,然后平端着伸出两只手,手心分别对准祭坛中心,缓缓向内注入暗金色的力量。
第二使徒的力量注入祭坛之后,立刻搜索到普雷注入祭坛的力量,然后源源不断的将其分化瓦解,逐步夺取控制权。
没过多久,黄金祭坛内部突然光影闪动了几下,随即便顺时针的旋转起来。
轰隆隆——!
厚重的闸门一边发出沉重的轰鸣,门板缓缓的向上抬起,一股灼热气流随着开启的门扉迎面冲来。
灼热的气息,仿佛是恒星内部流动的等离子态气体,其中蕴含的力量,另赫尔德都为止侧目。
石门里是一座古代城市的样子,站在外面,根本看不出来城市究竟有多大;不断有炽热的气流从里面吹出来,拂在她的脸上,感觉像是滚烫的岩浆。
“果然是他……他一直被封印在这里……”
赫尔德闭上眼睛,感知着石门内部的事物,很快在城市最中心的区域,找到了灼热气息的源头。
……
和先前的黑暗沼泽不同,这座几近风化的城市里没有光源,黑暗像是巨大的帷幕,四面八方塞满了所有的空间。
不过这对赫尔德来说完全不能构成阻碍,靠着精神力的感知,她就能在这里畅通无阻。
完全黑暗的环境,另这座笼罩在灼热气息中的城市遗迹倍显压抑,也增添出了许多恐怖的气氛。无数巨大的石柱倾倒在两边的地面上,一些仿佛地基一样的坑洞里,掩埋着形体模糊的泰波尔斯雕像。排水设施的遗骸,古代有翼族的雕像,以及随处可见残缺拱门以及风化的台阶,都预示着这个城市曾经拥有高度发达的文明。
城市的最中心,有一处巨大的‘陨坑’,直径大概在三千米左右。
仅仅是远眺一眼,都能感受到在无数世纪之前,那里遭受巨大撞击的宏大场面。
陨坑的深处,躺倒着一座接近风化的神殿遗迹——即便深埋在陨坑中,神殿拱顶依然是这座城市最高处的建筑物,显示出一种非同寻常的气势。
“就是这里!”
赫尔德的身影闪烁之间消失在原地,再度现身时,她已经进入了神殿的深处。
这里是灼热的源头,狂暴而强大能量力场淤积在神殿深处,干涉虚空形成一种无限扭曲的螺旋空间。
哒——!
第二使徒进入这片领域之后,挥手弹了一记响指,白色的光芒从她面具上汹涌而出,将整个黑暗的空间照亮;在银白色的光芒下,一个被困在六芒星里的猩红雕塑,骤然出现在赫尔德的视线里。
那座雕像和黑暗沼泽的雕像相差无几,但是身形更加高大,形态样貌也是栩栩如生。
他昂首挺胸的屹立在祭坛中心,仿佛注视着天空中的强敌一般怒目而视,四对暗红发黑的羽翼向外张开;在扭曲力场的作用下,仿佛笼罩了整个神殿的内部空间,显示出一种遮天蔽日的恐怖威慑。
虽然看上去只是一座雕像,但是他给人的感觉却是杀气腾腾而凶悍异常,仿佛随时能挣脱封印,振翅冲向最高的星空。
“伊西斯……我终于找到你了。普雷永远也不会猜到,我之所以愿意被他抓到泰波尔斯星,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释放你。”
看着困在六芒星中的雕像,赫尔德眼里泛起幽暗的光芒,快步朝着六芒星的位置走去。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第三使徒的名字叫做普雷,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全名——伊西斯·普雷。
而更加鲜为人知的情况在于,普雷并不是完整的第三使徒,或者说他只是半个第三使徒。
因为天之使徒是所有使徒当中,唯一一个一体双生的存在;就如同硬币的正反两面,正面是伊西斯·普雷,而反面的另一半,它的名字是普雷·伊西斯。
被封印在海底行宫深处,这座散发着无穷威压的雕像,其实就是普雷·伊西斯的本体。
作为普雷的反面,伊西斯的形态样貌与其相差无几,就连力量也是不相上下。但是和品行高洁的普雷不同,伊西斯完全就是邪恶和残暴的化身,他贪婪、嗜血、崇尚杀戮,还拥有腐化人心的堕落力量——能够将那些被自己气息影响的人,变成听命于自己的傀儡。
如果说普雷是泰波尔斯之光,那么伊西斯就是泰波尔斯的黑暗。
他们共享着第三使徒的力量,虽然实力相差无几,却处于一种此消彼长的状态。也就是说,普雷拥有的力量越大,伊西斯就越虚弱,反之亦然。
(但是一方死去的话,另一方也会随之死去。)
所以当普雷封印伊西斯,将其削弱到几近死亡的程度时,它的力量便强大到能够与卡恩分庭礼抗。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伊西斯得到释放,那么普雷会瞬间失去一半力量……在这种状态下,他便不再是卡恩的对手。
只要普雷无法对卡恩构成制衡,赫尔德就能继续为所欲为——她将计就计被普雷擒拿的目的,便是为了释放伊西斯,让第一使徒卡恩彻底没有对手!
“……
走到六芒星的边缘处,赫尔德望向伊西斯的眼睛,此时此刻他的眼睛那双漆黑一片,没有任何眼白,也没有任何光亮;仿佛森冷压抑的黑夜,整个眼眶中都是这样彻底的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