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交替之际,冷风从窗缝间灌了进来,青莲灯笼中的灯火微微颤抖一瞬间,沿着灯芯打了个转,冒出了一缕发黑的青烟又再次重回原先的状态。
老板娘给一桌上了一壶好酒,自个儿坐在柜台后面。
她坐在高凳子上,一脚踩在凳子撑上,另一条腿轻轻舒展,自然地搭在左腿上,素白圆润的脚一荡一荡的,木履轻轻摇晃,好个风流媚态。
闲着没事拨弄着算盘,算盘声音脆响,节奏极强,倒是好听的。柜台上,放着一个青玉小酒壶,她一边打着算盘,一边滋溜滋溜的喝着酒。这酒的颜色桃红,艳如胭脂,酒渍沾在她的唇角,显得更加艳丽。
“老,板,娘?”
李皮匠谄媚的喊了一声,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应答。
“老板娘?”
他又喊了一声,老板娘抬起头来,笑着问道:“可是要添酒?”
李皮匠笑道:“没事儿,就是想看看你的脸。”
老板娘娇嗔道:“滚一边儿去,我算账呢。”
李皮匠笑嘻嘻的没有回答,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自顾自的喝起来。
攸宁笑问:“老板娘,自己喝什么好酒呢?我都闻到了,你那酒和我们的不一样呢。”
老板娘将酒壶搁在柜台上,回道:“自己酿的酒,味道拙劣,让您见笑了。”
攸宁抿了口自己的酒,眼神中有些赞赏,倒真是好酒。笑道:“老板娘好手艺啊。”
老板娘瞅着攸宁笑道:“原来你们真是外乡人。”
“此话怎讲?”攸宁问道。
李皮匠接话道:“咱们扬州城都知道,张家酒庐虽在深巷开店,却有两美,一是酒美,城中无人可比。”
一旁那位年轻的夫人,笑着道:“二是老板娘美,便是深闺中的小姐们也比不得。”
“哈哈。”攸宁笑着点头,称赞道:“这二美都名副其实。”
“哎哟。”老板娘叹口气道:“客官别和他们一样,小妇人不敢应承。”
“老板娘,你家那位已经走了五年了吧?怎么也不见你再找一个?”说着,李皮匠低声笑了笑。
老板娘随手捻起一颗果壳,顺手扔向李皮匠,娇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家相公是出门做买卖,又不是死了,我改什么嫁!”
他笑眯眯的捏起果壳,笑着道:“老板娘,你这是做什么啊,怎么说我也算是老主顾,就算我不仗义,夜里来踹寡妇门,你也不至于打我吧?”他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道:“难道你喜欢这个调调?”他的眉毛一抖一抖的,意味深长啊!
李皮匠抿了一小口酒,道:“我听刘货郎说,郊外有一伙人劫道,你家那位一走就是五年,你别不信,真是凶多吉少。”
“越说越来劲!”老板娘瞪了他一眼,站起身道:“今儿晚上真热闹,我去拿些我新酿的美酒来请你们喝。”
“今儿真是来着了,竟然有不要钱的酒喝,早知道方才就不点了。”李皮匠打趣道。
攸宁传音给陆离,问道:“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儿?”
陆离抿了口酒,传音回道:“小心点。”
“恩。”
李皮匠抬眼看着那位年轻的夫人,问道:“这位夫人看着眼熟,不知夫家姓什么?”
夫人道:“今儿在这酒庐相遇就是有缘,不必多礼,你就叫我无归吧。”
无归,这名字真是有意境。
李皮匠笑道:“无归夫人,何以独自来此饮酒啊?”
无归道:“我等人。”
“哦。”
这时候,老板娘从后堂转了出来,将一坛子就砰的一声放在柜台上,笑着道:“几位,咱们并成一桌,一起喝点怎么样?”
她笑着道:“今日可是北霄神玉紫薇真君的诞辰,相传这位神仙可是天界的战神呢,我这新酿的正是虎骨酒,强身健体,恰好应景。”
攸宁一听虎鞭酒,心里就忍不住暗笑,悄悄的垂头偷看想陆离,只见他眉梢微挑,耳垂红了一瞬间,想来也是想起了某些回忆。
她点头道:“好啊,一起吧。”
李皮匠笑着斜眼看向无归夫人,道:“我也可以,只是不知这位夫人愿不愿意屈尊降贵?”
无归轻笑一声,转眸看向坐在攸宁和陆离中间的男鬼,道:“好。”
“诸位真是痛快人。”老板娘笑着动手,几人互相帮忙,将两张榻几并成一张,纷纷落座。
老板娘也是豪迈痛快的,转头取来大碗,将新拿来的酒给他们每人倒了一碗。
那男鬼自不必说,是不会碰触的,只吸了酒的精元,在座肉眼凡胎是看不见。剩余几人也感念萍水相逢的缘分,一同举酒,满饮了一大碗。
“哎,这位姑娘怎么不说话呢?”李皮匠对着女鬼问。
男鬼抬头看了看他,没有回答。陆离平和的纠正道:“他是男人,平时就话少。”
李皮匠点点头:“原来是位兄台,冒犯了。”
“没关系。”陆离回答道。
李皮匠沉了一声气道:“哎,何时我也能娶一门媳妇,就圆满了。”
老板娘笑着道:“你活计好,赚钱多,还缺媳妇?”
谁都知道,皮匠不但做些物件衣裳,最赚钱的一门功夫,却是给斩首的人缝头,这样的工作是很阴森的,寻常人家的姑娘不愿意嫁给他这样的人,也是情有可原。
李皮匠尴尬的笑了笑道:“要不老板娘改嫁给我算了。”
老板娘笑着啐了一口,道:“没个正经怎么讨媳妇?”
酒过三巡,无归面色略显红润,笑道:“干喝酒也是无趣,不如玩个行酒令?”
李皮匠笑道:“那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轮流讲故事,以此佐酒也是妙趣横生。怎么样?”
“好主意啊!”老板娘笑着同意。
无归夫人抿抿唇,自告奋勇道:“便从我开始吧。”
“好啊!”众人应和,气氛越来越热络。
无归夫人正襟而坐,优美的语调徐徐的将众人带入故事中。
那一年,唐国正值盛世,举国上下盛行修道。皇帝后宫中的妃子连生了十个女儿,皇帝一时间犯了愁,想儿子想的几乎发了疯。
于是,在万众期盼之时,第十一位公主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