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均抬手端起微凉的茶杯,抬眸看向攸宁和陆离,微微蹙眉道:“我这人自来不喜这身神通,你们说,通人心又有什么好处呢?”
攸宁低笑道:“说起来,你白泽族的神通与谛听倒有相似之处。”
白灵均没有反驳,接着道:“次日我去市集,等到了半晌也不见云隐来赴约,想起他昨日得罪了小吏,心中着急,便探听了他的心声,寻到了他家。”
白灵均暗念一道隐身符,自那喧闹集市中急速而行,不消片刻便来到了云隐家门外。
刚一到了这破落庭院外,他心念一动,微微蹙眉,手指尖轻轻一挑,门锁條然落地。他沉默了一息,推门而入。
青天白日,三鬼隐匿在阴气最重的老井中,只听外头一声轻响,三鬼相互交换目光,一道霸气至极的凛然正气迎面而来。
“啊!”
三鬼痛苦哀嚎,面容扭曲,浑身散发着缕缕青烟。
房中歇息的云隐被这哀嚎声突然惊醒,他心间微微一惊,强忍着身上疼痛,赤足下了榻跑出门外。
白灵均抬眸看向云隐,旋即侧眸看着老井,蹙眉道:“谁伤了你?是否与这三条恶鬼有关?”
云隐敛神,蹙眉上前道:“灵均,什么鬼不鬼的,青天白日哪来的鬼?”
白灵均皱着眉道:“这庭院阴气炙盛,活脱脱的就是一座鬼宅,你居于此处不是一日两日,难道没发现有鬼出没?”
云隐怔住了,白灵均竟然能察觉那三鬼的存在,他沉吟了一瞬,无奈的道:“我也不知为何,这几个鬼就缠上我了,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
白灵均轻哼着一笑,道:“不肯离开?”他眸光一凛,缓缓的道:“云隐,闭上双眼,不要看我。”
云隐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见白灵均上身前倾,伏地化形,眼前银光一现,一头通体雪白,脚踏祥云的巨兽赫然出现在眼前。
它头顶羊角,牙齿尖利,四蹄若虎,白色长尾毛厚而软。它一脚踏上井沿,垂眸看向井中,“嗷”的一声威吓,井中传来阵阵哀嚎。
“云隐!救命啊!”
“不要,不要!”
白灵均浑身的血液凝固了,他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白泽巨兽,第一反应竟是:他一定是疯了,否则为何与他交往的不是鬼怪就是神兽?
老井中的哀嚎声将他拉回了现实,他顾不得害怕,几步跑到了白灵均脚边,一把抱住他踏上井沿的前蹄,急道:“他们从未害我,白兄快别伤他们啊!”
“仙人莫要毁我等魂魄!我等只是心愿未了不得投胎的野鬼罢了,并无害人之心呐!”井中传来了老鬼的喊声。
“仙人莫要发怒,我等这便离开!”女鬼声音传来。
白灵均摇身一变,幻回人形,他狐疑的看向云隐,又微微侧眸看向老井,闭目一瞬感知到了三鬼已经借水井逃走,同时却又被他探得因缘。
他缓缓的道:“云隐,你这事我管不得,但有一人却能管,我这便去求那人来解你之忧。”
白灵均摊手道:“如此这般,我便来了蜉蝣客栈求助。”
攸宁歪歪头问道:“你何不亲自去帮那几位鬼魂完成心愿,送他们离开凡人界?”
白灵均懊恼的挠了挠头道:“我能解一时,却不能保云隐一世啊,这事于我真是难办。”
陆离沉吟一瞬微垂双眸,手指轻捻着衣袖,平和的道:“此事,我们会去处理。”
白灵均笑了笑,心里却始终感到内疚,轻呼了一口气,抱拳道:“多谢。”说完,他解下腰间的储物袋放在了榻几上,缓缓的道:“这份辛苦费便由我来出。”
攸宁笑着道:“往后你还会去寻他吗?”
白灵均略微想了想,摇摇头道:“得此良朋本应珍惜,但天道如此,我与他朋友之缘只能到此了。”
攸宁沉默了一息道:“一切因缘生,一切因缘灭,到底是有道理的。”
白灵均再次谢过二人,离开了蜉蝣客栈。
陆离转眸看向她:“你怎么看?”
攸宁努了努嘴,道:“循循善诱吧。”
“也好。”陆离一挥素袖,二人消失在原处。
攸宁抬眸看看那静静伫立的山水屏风,长袖轻摆,屏风面上隐隐的现出了如水波般的涟漪,二人一前一后走入其中。
二人再次踏出,已然站在了凡人界的小镇集市上。
一个身穿官服的小吏蓬头垢面,疯疯癫癫的从他们身边跑过,一身的臊臭味险些将攸宁掀翻了,陆离侧身一挡,半环着将她护在身前。
待小吏满口污言秽语的跑远了,陆离这才让开身子,捉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袖边道:“抓着。”
“恩。”她自然的抓住他的衣袖,低低的笑了笑看向陆离道:“那小吏竟吓疯了。”
陆离平和的道:“咱们置办些东西再去寻云隐吧。”
“好。”
两人便如凡人的夫妻似的一同采买物品,再寻无人之处将东西悄悄装到储物袋中,逛累了便在路边的茶寮喝碗茶水,聊上几句闲话。
夕阳染红了天际,二人慢悠悠的来到了云隐家门前。
攸宁推开院门,入眼是一棵干枯的桐树下陈旧的太师椅随风微微晃动,野草自石板间疯也似的生长,竟然漫过半膝,老井边上生着一层厚厚的青苔,一丛零落花枝依墙倾倒。
云隐听见外面传来响动,抬眼看看天色,这才发现天色已暗,以为那三鬼又回来了,心头窃喜又有些无奈。
他将毛笔扔进笔洗,顺手端起案上的油灯走出门来,不耐烦的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攸宁低笑道:“又?你以为是谁来了?”
云隐看着陌生的两人微微一怔,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你们是谁!怎么随便闯人家的院子!”
攸宁扬唇笑道:“白灵均请我们来的。”
“灵均?”云隐神色略送,泯然一笑道:“既然是灵均请来的,那便请进吧。”
二人随着云隐进了门,昏暗的油灯下,赫然是画了一半的白泽图。云隐卷起画轴,又将笔墨纸砚收起来,又将那古朴的折扇收入袖口,从架上拿来茶具,忙活了半晌道:“二位请喝茶。”
“多谢。”两人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陆离微笑着看着云隐,微垂双眸,和缓的道:“你可知,那三鬼因何来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