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
一辆带有武侯府印记的车与。
在众多西凉护的护送下,缓缓驶入雒阳城,这一幕同样也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
北宫,温室殿。
刘宏听着下方张让的汇报,微微蹙眉淡淡道:“武侯如今人在西域,谴使前来必有要事,宣进来吧!”
他这段时间过得比较焦灼。
世家一个个老实得跟孙子一样,以前偶尔还能听到山贼作乱,现在倒是好了,连山贼也找不到了!
不过刘宏却没有半点开心。
因为秋收以后,朝廷国库依旧没有收上多少赋税,甚至现在国库的钱财加起来,还没有他自己内帑的钱多。
这明显是非常不合理的。
这样的情况,不是他掌权了!
而是他对地方的掌控,变得更弱了!
“唯!”
张让恭敬行礼,随后退出了大殿。
“外臣程立参见陛下!”
不过一会儿功夫程立进入大殿,朝刘宏恭敬行礼。
“程立!?”
刘宏看着下方不卑不亢,面色严肃的程立,眉头微蹙淡淡开口道:“朕知道你,兖州东郡东阿人士,去岁自荐武侯府,添为武侯府礼部主官,身兼巡天司副司主一职,朕唤你仲德,你没意见吧?”
“外臣不敢!”
程立面上没有丝毫喜怒。
“不敢?”
刘宏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这世间,当真还有仲德不敢之事?你既然出现在朕的面前,朕也有一惑,希望仲德能为朕解惑!”
这个家伙。
他谈不上熟悉,但也绝对印象深刻。
“还请陛下言明!”
程立闻言有礼有节回应,语气中充满了平和。
“好!”
刘宏骤然起身,目光凝视着程立,出言道:“朕欲问仲德,当今天下,是谁家的天下!”
程立以诸侯外臣自居。
刘宏就知道这家伙对他而言,绝对不是善类,加上这家伙在武侯府的出言,更是让刘宏确认了此事。
他倒是很想知道。
对方对汉室,哪来那么大的怨气。
所以一开始刘宏,就没有把程立唤做程爱卿。
“陛下息怒!”
随着起身刘宏出言,当事人程立没有被吓到,反而是一旁的张让,赵忠等人直接被下麻了,一个个两股颤颤的跪伏在地。
“回陛下!”
程立行礼朗声道:“这个问题,外臣当初也有疑惑,是武侯给到了答案,当今这天下,乃是大汉的天下!”
“朕想知道仲德的答案!”
刘宏显然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满意,段修那回答对他而言,也毫无吸引力,因为他清楚段修的意思,也明白天下不可能永远姓汉。
“圣人曾言!”
程立不卑不亢道:“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
“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君以此思危,则危将焉而不至矣?”
“当今这大汉天下,庙堂弄权,生民疲敝,贤臣远于野,佞臣窃高位!”
“是以外臣愚见,当今这天下,若不思变,必不复汉姓!”
随着程立话落,连隐藏在暗中的王越,都为对方捏了一把汗,心中直呼涨见识了!
“哈哈哈!”
刘宏闻言面色先是一黑,旋即爽朗一笑,开口道:“前有荀衍单刀赴会,后有程立数落朝堂,不愧是武侯府官吏,果然敢为敢言!”
“朕很好奇!”
“以仲德的学识及才能,为何对大汉有如此之深的成见,你今天前来,也定不是承泽之命,应该是你自作主张,说来听听,朕恕你无罪!”
段修的为人如何,刘宏非常清楚,对方根本不可能,派这么一个人来朝见他,同时程立说的话,也不是一个普通臣子敢说的话。
“陛下!”
程立抬头看着刘宏,开口问道:“您难道还认为,当今这天下,是有才能就能得到施展,就能得到重用的吗?”
“朕自然知晓!”
刘宏蹙眉道:“难道你就是为此,才对大汉产生了怨恨?”
孝廉制由来已久,刘宏也承认它有弊端,可他时至今日,才真正见识到了一个极端之人。
在当今环境下,有才学而不受重用,甚至远离官场的人很多,可就算不在官场,有才学的人去到哪,小日子也会过得不错,刘宏实在难以理解。
“难道说这家伙还是一个官迷?”
想到这里,刘宏脑海中灵光一闪,好似也想通了什么,面色古怪的看着程立,嘴角微微一抽。
“自无不可!”
程立不卑不亢,开口道:“当今天下仕途为世家所阻,百姓良家子弟,历经千辛,受尽磨难求学之后,出了一个读书人!”
“这名读书人身上!”
“不但背负了家人都殷殷期盼,更是心怀壮志,然而最后,只能落得一个报国无门的下场,死后化作黄土!”
“他不但辜负了亲人的期盼,更是辜负了自己的才学,这种无与伦比的折磨,又有几人可能体会?”
说道这里。
程立的语气也发生了一丝变化,他想起了故去的亲人,他不是世家出身,不是寒门出身,更不是豪族出身,数十年下来日日文武不辍,为的就是出人头地。
为了就是做一番事业。
汉室让他失望透顶,黄巾让他无言以对,武侯虽然不愿覆汉,但至少也给他一丝希望,改变这种糟糕现状的希望,同时也给了他能一展所长的空间。
所以他今日前来。
还有一个目的,便是想看看当今这天子,如果天子不欲思变,他可能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
“噔噔!”
刘宏听了以后,只觉脑海一片眩晕,身子一阵踉跄,他想到了那些百姓学子的艰难。
“陛下!”
张让赵忠等人见状,连忙爬起来上前搀扶。
“仲德!”
刘宏看着程立,双目微红道:“你既然有此报国之心,为何不去买得一方官吏?”
“臣家徒四壁!”
程立闻言嘴角一抽,先不提卖官的严重后果,单论钱财这一块,他也凑不齐预付的三成财物。
“仲德!”
刘宏听了以后目光黯然,随后道:“你为武侯府礼部首官,想必也知晓武侯演武背后的深意,可你真的以为,此策在大汉行得通吗?”
“行不通!”
程立点了点头,开口道:“不过也不一定,陛下乃天下之君,到底能不能行得通,实际上还是在陛下一人而决,此策效用如何,自不必多说!”
“天下有心人,不止外臣一人!”
“一旦他们那些人,将此策运用到极致,改天换地亦不远矣!”